“是的。一个足够长的时间,一个足够远的距离。让他能够……在没有‘你’这个直接刺激源的情况下,专注于自身的疗愈。这很痛苦,但可能是唯一的出路。”医生的话语像冰冷的刀子,一字一句切割着林澈的心脏。
他是陆隅生病的根源。
他留在他身边,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微笑,甚至每一次无意识的皱眉,都在加深陆隅的痛苦,都在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他的爱,最後成了陆隅无法承受的酷刑。
这个认知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澈的灵魂深处。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那个曾经强大到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如今因为爱他而变得如此脆弱丶破碎丶被梦魇日夜折磨。
陆隅蜷缩在沙发上沉睡时紧锁的眉头,惊醒时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看向他颈侧时那瞬间灰败下去的眼神……每一幕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澈心上。
他爱陆隅,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正因如此,他不能成为困住他的牢笼,不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离开,斩断,让他有机会活下去,好起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
于是,在一个陆隅复诊後情况稍显平稳的下午,林澈平静地提出了申请英国顶尖学府博士学位的计划。他拿出了导师的推荐信,展示了那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研究项目,语气冷静理智,条理清晰,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职业规划。
陆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死死盯着林澈,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痛和恐慌。“为什麽?澈澈?你……你要走?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不好?我……”
陆隅的声音开始发抖,那种熟悉的丶即将崩溃的前兆又出现了。
“不是因为你。”林澈强迫自己迎上陆隅的目光,心脏痛得像被碾碎,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和坚定,“陆隅,这是我的前途。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不想错过。我们都需要……空间。”
他避开了分离丶治病这些字眼,用前途和空间包裹起血淋淋的真相。
“空间?”陆隅喃喃重复,眼神破碎,“你不需要我了……是吗?因为我……我成了你的负担……”巨大的自弃感几乎将他淹没。
“不是负担!”林澈猛地打断他,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陆隅,你永远不是负担。但……我需要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就像……就像你也有你的世界要管理一样。”他狠心地把他们的关系,定位成了各自发展的平行线。
那是一场无声的凌迟。
林澈看着陆隅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看着他挺直的脊背一点点佝偻下去,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
陆隅没有再激烈地反对,他只是用一种林澈从未见过的丶死寂般的绝望眼神看着他,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好……”
许久,陆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去吧。我……等你。”
最後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沉重得如同誓言。
林澈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强忍的泪水汹涌而出。
他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亲手斩断了陆隅赖以生存的念想,把他推入更深的孤独和病痛之中。
但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离开。
因为留下,他怕自己最终会亲眼看着陆隅被那份沉重的爱和自责彻底压垮丶毁灭。
离开,是绝望中唯一的生路,是他在深渊边缘,能为陆隅抓住的最後一块浮木。
即使这块浮木,需要他用自己同样鲜血淋漓的心去换取。
同时他也必须背负陆隅的爱独自前行,还要始终坚信陆隅的爱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