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潦草,虽然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字,但笔画间的气势,转折处的锋芒,与那天惊鸿一瞥的笔记本上的字迹,何其相似。不,几乎就是同源!
怎麽会出现在他的便签本上?
是他自己写的?在他无意识的时候?
还是……
他猛地擡起头,看向李医生。
李医生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侧脸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那个字的存在,与他毫无关系。
可盛清的心脏,却疯狂地擂动起来,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是巧合吗?
还是……试探?
李医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擡起头,关切地问:“怎麽了?脸色这麽难看。”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盛清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那副职业面具後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什麽也看不出来。李医生的表情无懈可击,就像他办公室那扇总是关得严丝合缝的门。
“……没什麽。”盛清垂下眼眸,用力合上了便签本,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将本子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什麽烫手的东西。
那个【傅】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地楔入了他的脑海,与他心口那枚冰冷的月亮胸针一起,发出无声而尖锐的共鸣。
接下来的谈话,盛清变得心不在焉。李医生说的每一句话,落在他耳中都仿佛隔着一层东西。
他不再观察李医生,而是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目光,身体微微绷紧,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警惕。
李医生似乎并未在意他的走神,依旧温和地引导着话题,但那双隐藏在镜片後的眼睛,目光却比平时更深沉了几分。
离开时,李医生照例送他到门口。
鱼沿。 “下周见,盛清。”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盛清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快步离开了。他感觉背後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黏着,带着不适的探究,一直追随他直到走廊拐角。
坐进母亲的车里,盛清依旧紧紧攥着那个便签本,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要将纸张浸湿。
母亲担忧地看着他异常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唇角,轻声问:“清清,是不是不舒服?和李医生聊得不开心吗?”
盛清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後退的街景。
他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个潦草的【傅】字,和李医生那张温和却莫测的脸。
假的。
都是假的。
看似安全的避风港,温和的引导,专业的关怀……底下似乎潜藏着他不了解,也无法掌控的暗流。
而他自己,就像一艘迷失在浓雾里的船,好不容易看到一盏看似指引的灯塔,却发现灯光摇曳不定,甚至可能通往更危险的礁石。
他擡起手,再次握紧了领口的月亮胸针。
这一次,冰凉的触感,没能带来丝毫安抚。
反而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他,提醒着他——
那片被他努力压抑,试图遗忘的黑暗过去,正以他无法预料的方式,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