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三日,终于抵近鬼见滩。
这里的水色与别处不同,墨绿如绸,泛着幽幽的光,两岸的山岩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远远望去像蹲伏的巨兽,难怪得名“鬼见滩”。沈清辞站在船头,手里捏着片从江里捞起的枯叶,叶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指尖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这地方邪门得很。”石敢当往江里扔了块石头,水花溅起又迅被墨绿水吞没,连点涟漪都没留,“刚才问了路过的老渔民,说这里十年前着过大火,烧掉了半个渔村,从那以后就没人敢靠近了。”
萧彻正对照着沈砚那张残缺的图纸,在帆布上画鬼见滩的地形图。图纸上标着处“沉船点”,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盐引藏于此”。他笔尖顿在红圈处,抬眼看向沈清辞:“你父亲日记里提过的‘江南盐引’,会不会就藏在沉船里?”
沈清辞点头,从行囊里翻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是半块盐引残片,边角印着“嘉靖十年”的字样——这是当年从镇国公府废墟里找到的,一直被她收着。残片上的花纹,与沈砚图纸上沉船点的标记隐隐相合。
“沈砚呢?”她突然想起那小子,这半天没见人影了。
石敢当挠挠头:“方才还在舱里捣鼓他那药膏,说手腕痒得厉害……”话音未落,舱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药碗摔碎了。
三人冲进舱内,只见沈砚倒在地上,脸色青,手腕上的溃烂处肿得像馒头,泛着黑紫色,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哼着:“水……水里有火……烧……烧起来了……”
“是‘腐骨鳞’的毒作了!”沈清辞迅从药箱里翻出解毒丸,撬开他的嘴喂进去,又用银针扎在他虎口处,“这毒不光烂皮肉,还能乱人心智,他这是产生幻觉了。”
萧彻摸了摸沈砚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得尽快找到解药。沈砚说陆家的人用这毒控制渔民,解药多半也在他们手里。”
石敢当扛起渔网往舱外走:“我去滩上探探!说不定能撞见个落单的陆家奴才,抢瓶解药回来!”
“等等。”沈清辞叫住他,将那半块盐引残片塞进他怀里,“带着这个,若看到与残片花纹吻合的东西,立刻回来报信。”
石敢当刚走没多久,江面上突然起了雾。
白雾像棉絮似的涌过来,瞬间吞没了船身,连船头的灯笼都只剩下团昏黄的光。沈清辞握紧软剑,耳尖捕捉到雾里传来的声响——不是风声,是人的脚步声,踩在水滩上,“啪嗒、啪嗒”,越来越近。
“谁?”萧彻低喝一声,将沈清辞护在身后。
雾中缓缓走出个身影,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褂子,头花白,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包着铁皮,敲在船板上“笃笃”响。是个老妪,脸上刻满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沈清辞手里的盐引残片。
“姑娘,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老妪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沈清辞警惕地后退半步:“老人家是这里的住户?”
“住了一辈子了。”老妪咧嘴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十年前那场大火,烧掉了我的家,也烧掉了……这些害人的东西。”她用竹杖指了指盐引残片,“这盐引上的花纹,是陆家的标记,当年他们就是用这些玩意儿,骗得我们渔村倾家荡产,最后还放火烧了村子,怕我们泄露秘密。”
萧彻眼中闪过精光:“您知道盐引藏在沉船里?”
老妪点头,往雾深处指了指:“就在那片礁石后面,一艘黑底白帆的船,十年了,一直沉在那儿。陆家的人每月都来,说是‘祭拜’,实则是怕有人现船里的东西。”她顿了顿,突然抓住沈清辞的手,掌心粗糙如砂纸,“姑娘,你是不是镇国公府的后人?”
沈清辞一愣:“您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老妪从怀里摸出个小银锁,锁身刻着只凤凰,与阿鸾的凤凰木牌如出一辙,“当年大火里,一个穿青衫的公子把这锁塞给我,说若日后遇到沈家后人,就把锁交给他,说‘盐引案的真相,藏在凤凰眼里’。”
银锁的凤凰眼处,果然有个极小的凹槽,形状正好能容下沈清辞那半块盐引残片。她将残片嵌进去,“咔嗒”一声,银锁弹开,里面藏着卷更细的纸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陆家勾结漕运,伪造盐引十万,镇国公察觉后欲揭,反遭灭口。沉船内有账册,记着陆家与朝中官员的交易,切记,查账册者,需防‘火鸦’。”
“火鸦?”沈清辞皱眉,“是人名?”
“是陆家的死士。”老妪的声音颤,“十年前烧村的就是他们,每人背上都纹着只火鸦,下手狠得很,见人就杀。”
这时,雾里传来石敢当的大喊:“清辞妹子!萧大哥!我找到陆家的人了!他们正往沉船那边搬东西,好像是……一箱箱的银子!”
三人跟着老妪往礁石后走,雾气渐薄,隐约能看到滩上停着艘小船,几个黑衣人正从水里拖木箱,箱盖敞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为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背上果然纹着只展翅的火鸦,正对着手下嚷嚷:“动作快点!陆爷说了,今晚必须把账册和银子运走,免得被萧彻那伙人撞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账册真的在沉船里!”沈清辞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对萧彻使了个眼色,“你带老妪去左侧礁石埋伏,我去右侧,等石敢当动手,我们前后夹击。”
萧彻点头,刚要动身,老妪却突然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个油布包:“这是渔村的‘避火符’,用桐油浸过的,火鸦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