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以手势暗示长孙青璟除去身上浮土腐叶。
“高公子,你们没事吧?”李梵娘小心翼翼问道。
“没事。”长孙青璟若无其事地拍打着身上泥土与树叶,与李梵娘轻声说笑,“收药材时摔了一跤。谁知道院落里的地这麽不平整。”
韦先生向李梵娘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问,他将沾血的衣裳换去,在李梵娘催促下洗净了脸。他又自行用烈酒抹了手,近前查看段志玄伤口,摸摸他额头,把一下脉搏。
“这下是真死不了了。”韦先生十拿九稳地向一个干净药帢中装上各种药材,丸丶散丶膏,准备让段志玄带去新安。
他叮嘱长孙青璟与李梵娘道:“你们两个小憩片刻,新安来回很快,以李世民和张亮的性子,估摸再过一个时辰就搬来救兵了……你们睡一会儿,我把门。”
两人不敢违拗长者,而且确实疲倦不堪,便随意找了个勉强安身的角落靠墙假寐。
大野之泽的犀牛又一次出现在长孙青璟梦里,只是这一次,它在陷阱里挣扎,血流如注;她在陷阱外被捆在刑柱上,无力挣脱。虞人们正在商议如何处置他们,乱刀砍死,万剑穿心,还是绞杀,烧死……
“醒醒,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韦先生推醒了长孙青璟,手中握着镌刻有“拔拔鹅王”姓名的弹丸。
长孙青璟一下子警醒,劈手夺回弹丸:“先生趁我睡着了搜我身,不算君子作为吧?”
韦先生同样警觉地望着她:“我从不乱翻朋友的东西。只是你方才噩梦连连,我一边听着也万分苦痛。心中纠结许久,看你是梦魇了,便及时将你推醒,弹丸便是你做噩梦时从身上掉落的。”
长孙青璟见此人说话处事滴水不漏,便将真话混着谎话一并告诉他:“这是我在大兴利人市买的古董,铺主姓穆,真货假货掺杂着卖……难道是我误打误撞得了先生家的东西?”
“不是。”韦先生笑道,“只是想起了故人……”他突然仔细端详起长孙青璟的脸。
长孙青璟心里犯怵,下意识地拉高衣领遮住脖子,以免露出破绽。
还好,韦先生显然没有怀疑她是个女孩,只是怀疑她隐瞒了身世。
“不知道。”长孙青璟边笑边调侃,“你那麽激动作甚,说不定这是件假古董。穆伯修那厮最擅长做这些,然後讲个感天动地的英雄故事来欺骗不谙世事又财大气粗的少年……说不定我也着了他的道。”
“弹丸也许是假,但英雄故事是真。那也算我们有缘。”
透过户牖的缝隙,晨曦开始拓荒。起初一如深夜一般,什麽都看不见,无论是透过云层的点状光亮,群山的线条,村落的轮廓都浸渍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然而,肉眼可见的,黑暗中掺进了透亮的清水,黑色开始被稀释……
韦先生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位忘年交,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自己与这弹丸主人的渊源。
“是吗?”长孙青璟领教了这位追随杨玄感作乱的不知名大盗数次套话绝技,并不敢相信他所说的半个字,只是半信半疑地敷衍着。
“那是当然,年轻时挨的那些劈头盖脸的唾骂丶被罚抄了无数遍的符契,冬夜被扔进刺骨凉水里的疼痛丶夏日里披草衣抹烂泥的折磨使得裴蕴和宇文述这两条狐狸总是逮不住我……”长孙青璟并不为所动,只是赔笑。
“他们也不想想我是谁的高足?输给我不丢人。只可惜没机会去祭拜他老人家……”韦先生冷笑道,“祝杨广这暴君夜夜美梦……”
“谢天谢地没有来迟!”门扉被轻轻推开。
李世民就如一头鹘鹰般落地无声。他细细检视屋内,三人俱在,不由大舒一口气,便向门外做手势。被刻意压制的车马声传入了衆人耳中。
作者有话说:你们猜猜下一章是平安落地还是整个新活?[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