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关闭的公告在当天下午五点准时推送至全城每一台终端。
没有哀悼,没有惋惜,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宁静。
黄昏时分,工匠们开始拆除那座象征着扭曲信仰的“归零祭坛”。
为的老磬匠一身粗布麻衣,满手老茧,他那双仿佛能听见金石呼吸的耳朵,此刻却对周遭的嘈杂充耳不闻。
他只遵循着古老的图纸,带领弟子们撬开祭坛厚重的花岗岩底座。
金属撬棍与石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当最后一块基石被移开,显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一片闪着暗沉光泽的金属顶盖。
老磬匠挥手示意众人退后,独自上前,用指关节轻轻叩击。
“空……空……实……”
他循着声音的细微差别,在顶盖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力按下。
机械转动的沉闷声响从地底传来,顶盖缓缓升起,露出一口严丝合缝的青铜棺椁。
没有繁复的雕花,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铜绿,像一片凝固的、沉默的苔藓。
凌寒就站在一旁,看着工匠们用最原始的滑轮和杠杆,将那口重逾千斤的铜棺吊出深坑。
棺盖开启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尸骸或珍宝,只有三十六枚码放整齐的铜牌,静静躺在天鹅绒的衬垫上。
每一枚铜牌都只有掌心大小,正面用隽秀的隶书镌刻着一个代号与姓名。
“焰尾,赵欣然。”
“雷雀,林菲。”
“冰刺,周沐雪。”
正是当年被净心主祭宣布“自愿归寂”,从“凤凰”名录中被抹去的牺牲者名录。
凌寒戴着战术手套,拿起最上面的一枚。
入手冰冷,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一个灵魂的全部重量。
她将铜牌翻过来,瞳孔骤然收缩。
铜牌粗糙的背面,被人用利器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小字,笔迹因主人的虚弱而显得潦草,却又透着一股凿穿金石的决绝。
“请替我看看春天。”
她拿起第二枚,背面是:“别让他们忘了我的名字。”
第三枚:“火种不熄。”
第四枚:“妈,我爱您。”
三十六枚铜牌,三十六句绝笔。
那些被宣告自愿放弃、归于沉寂的灵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活过的证据、未尽的遗愿,刻在了这冰冷的金属之上。
她们不是自愿,她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未来出不屈的呐喊。
凌寒的指尖抚过那句“火种不熄”,神识微颤,仿佛能感知到刻下这行字时,那名濒死队员眼中最后的光。
一股滚烫的洪流冲上她的眼眶,却被她生生逼退,只化作胸腔里一道撕裂般的剧痛。
她没有哭,只是将那三十六枚铜牌,一枚一枚,无比珍重地,亲手收殓起来。
这些,不是遗物,是军功章。
第二天,一场无声的“记忆归还仪式”在全城展开。
乔伊动用了她所有的伪装身份和人脉,一夜之间,让数万枚精致的铜铃挂满了城市主干道两旁的梧桐树。
每一枚铜铃都是按照牺牲队员名牌的复制品铸成,风一吹过,清脆的铃声便连绵成片,像低语,像呼唤,像一场迟到了太久的性命点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