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衡歪头看着顾青阳,不禁发出一声轻笑,好似在说:没错,只有我一个。
但一个又怎样呢?手下败将而已。
时亭将企图靠近赵姬的青鸾卫击退,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
对于乌衡出现在这里,他早有预料,但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
北境兵变过去这么多年,西戎从中捞不到任何好处,他此番费尽心思是想得到什么?
“来了就先帮忙吧。”时亭皱眉道。
乌衡似乎就是在等时亭这一声,当即疾风似的袭过来,和他并肩作战。
有了乌衡帮忙,时亭进退自如了很多,也能顾及到对赵姬的保护。
顾青阳看了眼围攻时乌两人的青鸾卫,呵斥道:“你们抓紧时间杀赵姬,谁让你们铆足劲儿和他们两打了,打得过吗?”
青鸾卫也是有苦难言。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想要和这两个天王老子都不想惹的主儿打似的,那不是被拦住了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时亭和乌衡再势不可挡,到底要保护赵姬这样一个昏迷的病人,终归还是寡不敌众,左支右绌。
时亭忍不住低声问乌衡:“二殿下先是胆敢从皇宫劫人,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接应,你是有多瞧不起陛下,多瞧不起青鸾卫?”
乌衡低声委屈道:“时将军,你把我在帝都的人都快抓完了,连阿蒙勒将军都进大理寺了,我上哪里再找多的属下啊?”
真是好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责怪狠心丈夫”的小怨妇模样!
时亭选择闭嘴,专心对付青鸾卫。
乌衡笑笑:“再说了,有时将军在,来之前肯定准备了后手,我可一点也不担心”
一刻钟后,作为后手的北衙军及时赶到,顾青阳见状不妙,只得停手。
时亭松了口气儿。
然而就在这时,赵姬的身体猛地耸动了下,眼睛却没睁开,无力地垂下手臂。
乌衡上前查看了赵姬的口鼻,对时亭摇了下头。
这是断气了的意思。
顾青阳亦上前查看了一番,确定了赵姬的死亡。
时亭唏嘘地叹了口气,将被子往上拉,盖住了赵姬面容。
顾青阳神情复杂,道:“虽然她必须死,但终归是太年轻了,和我妹妹才一个年纪。要是生在普通人家,也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乌衡不屑地冷哼一声。
时亭知道,要不是乌衡还要伪装哑巴,怕是嘲讽之语早已脱口而出了。
不过,他自己也暂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阿柳就是乌衡。
如果可以,阿柳的身份应该能为后面很多事行方便。
顾青阳也算任务完成,回宫复命。
时亭连夜安葬赵姬,乌衡跟在后面帮忙,难得没有缠着他说话。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时亭将墓碑立好,乌衡看着天际的一线鱼白,才开了口。
“关于赵姬,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她父亲早年在北境做茶叶生意,因不肯贿赂当地官员而入狱,严刑拷打下差点丢命,是你调查贩卖孩幼案时将他顺道救出,算是他们家欠了你一个天大的恩情。”
时亭看着眼前孤坟,虽然知道不该再和乌衡多言什么,但或许是赵姬让他想起北境那片广袤的戈壁滩,而乌衡又是旧案里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他没忍住发出叹息:
“命运弄人,我救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无论是赵姬,还是宋锦,都是为了活而犯下诸多罪状,而且那怕是这样,她们也依然没能活下来。”
乌衡定定看着时亭,一时间没有说话。
从他的角度,时亭正低头垂眼,抬手抚碑,神色饱含悲悯,让浑然天成的一张观音面蒙上了神性,不禁给人一种庙中观音雕塑活过来的假象。
是了,他可不就是大楚的守护神?
除此之外,他谁都不放在心上。这点让乌衡十分恼怒。
但偏偏时亭连自己也一视同仁,那怕是他自己的性命,他自己一生的喜怒哀乐,也得排大楚的后面。
他从前没见过无私到这种程度的人,更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人,可他不仅遇到了,还把人放心上了。于是,愤怒之余又只剩下无奈,还有无穷无尽的心疼。
“你尽力了。”乌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安慰,“老师和先帝都会高兴的,他们打八辈子灯笼都找不到比你还忠于大楚的。”
这话的火药味儿可太冲了,时亭看乌衡一眼,没做回复,只道:“多谢二殿下陪我埋葬赵姑娘。”
“我今日都穿这身玄衣了,还这么见外?”乌衡苦笑,“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阿柳,一点优待也没有吗?”
时亭没有回答,直起身子看了眼金灿灿的朝阳,转身往山下走。
乌衡习惯了时亭这种态度,也懒得发作
——当然,发作了时亭也不会理他——
于是,只得抬脚亦步亦趋跟上。
时亭不想和乌衡再单独待下去,快马赶往青鸾卫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