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三十七分,柏林的冬天天亮得又慢又小气。灰蓝的光艰难地从窗帘缝里渗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清冷的颜色。
我早就醒了,却死缩在那团暖和的被子里,连翻身都不敢,生怕木地板又【吱——】一声,或者呼吸太重吵醒地板上的人。
结果先醒的还是Lucas。
被子窸窣一下,他坐起身,头乱得搞笑。
微卷的黑因为睡觉压了一夜,现在炸得更凶,像顶着一团乌云。
灰色晨光落在他侧脸,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撮阴影。
他起身看了我一眼,嗓子哑得不像话
【……早。】
我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瞬间弹直,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
【早、早安!】
空气瞬间凝固三秒,像被一块看不见的冰块冻结。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皱成咸菜的黑色T恤,又抬眼看我,视线在我身上停了半秒,眼神有点空白,像还没完全从梦里抽离。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来,把地上的被子胡乱揉成一团,丢到椅背上。
【我去刷牙。】
说完光脚走进浴室,门没关死,留了一条五公分宽的缝。水声哗啦哗啦地响,混着牙膏的薄荷味从门缝飘出来。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边,趁机冲到角落那只的行李箱前,蹲下去翻今天的衣服灰色毛衣、深蓝直筒牛仔裤、厚袜子、盥洗包……东西一摊开就像爆炸现场。
他出来的时候头湿了一半,水珠沿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看见我蹲在地上跟乱糟糟的行李箱搏斗,脚步顿了一下。
我因为觉得尴尬羞愧,急忙地阖上箱盖,拉起拉链时因为东西太杂还卡住,夹到。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我两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小厨房。
咖啡机开始嗡嗡作响,豆子磨碎的声音混着淡淡的焦糖香,整个房间瞬间暖了半度,带来一股生活的气息。
我冲进浴室,快搞定一切换上灰色毛衣、牛仔裤,拍上底妆,眉笔轻轻填了眉尾,擦上了点唇彩,把睡翘的浏海压顺。
照镜子时现自己耳根还是红的,干脆让头放下来遮一半脸。
出来时,他换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底下是同色系的宽松工装裤,袖口拉到手肘,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
他已经靠在流理台边,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
他看我一眼,把另一杯朝我推过来,杯口还冒着热气。
【……吃早餐吗?】
我连忙摇头,拒绝得太快,像条件反射
【不用了!我等等就走,真的不会再麻烦你……】
他没理这句,只淡淡说
【冰箱还有吐司跟鸡蛋,吃完再走。】
说完自己把两片厚切吐司塞进烤面包机。
我犹豫了十秒,还是轻手轻脚跟过去,站在流理台旁,手足无措,像第一次去同学家的国小生,不敢坐也不敢碰东西。
烤吐司机【叮】一声跳起。
他把两片烤得焦香的吐司丢进同一个盘子,推到我面前。
自己拿一片,靠在流理台边直接站着咬。
奶油融化的香气混着咖啡的焦苦,暖烘烘地往鼻尖钻。
我捧着吐司,手都不敢放下,小小声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昨天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