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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被宇宙温柔的女人1（第1页）

又到开饭时间了，今天来来讲述一位优雅的妇人。

雨丝缠绵，在“王氏饭店”的玻璃窗上蜿蜒爬行，汇成一道道浑浊的小溪。暮色正从城市钢筋水泥的缝隙里缓慢渗出，橘黄色的街灯一盏盏点亮，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模糊而温暖的光晕。小店里，白炽灯管嗡嗡低鸣，混杂着锅铲碰撞的脆响、食客们模糊的交谈声，还有食物腾腾的热气，交织出一种嘈杂而踏实的烟火人间。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带进一股微凉的、带着雨腥气的风。苏晚晴走了进来。

她像是从另一个更熨帖、更洁净的时空里跌入这片喧嚣的。米白色的羊绒薄衫质地极好，服帖地勾勒出依然窈窕的肩线，下身是同色系的阔腿长裤，垂坠感十足。一头浓密的乌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耳垂上一点温润的珍珠光泽。她脸上脂粉薄施，只在唇上点了一抹柔和的豆沙色，眼角几道细纹非但不显老态，反添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从容气度。四十岁左右，周身却萦绕着一种被时间精心打磨过的、温润的光。

紧随她进来的，是个高瘦挺拔的年轻人，周默。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肩宽腿长，眉眼间承袭了母亲的好看，却更添英气。他一手虚扶着苏晚晴的肘弯，动作自然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低声说了句：“妈，小心门槛。”

两人径直走到靠窗一张相对干净些的四人方桌旁。周默拉开椅子，待苏晚晴坐下，才在她对面落座。他拿起桌上的塑封菜单，指尖在油腻的塑料膜上滑过，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专注地低头与母亲轻声商量着。

“鱼片粥？”周默的声音清朗温和，“天凉，吃点暖的舒服。再要个清炒时蔬？”

苏晚晴的目光掠过菜单上那些浓油赤酱的图片，落在儿子指着的“鱼片粥”上，轻轻颔：“嗯，清淡些就好。”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温润质地，在嘈杂的店里并不突兀，却奇异地清晰。

点好菜，周默站起身：“妈，你先坐会儿。我去隔壁面馆对付一口，那家的清汤牛肉面还不错。”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这边油烟有点重。”他眼神扫过旁边一桌正大声谈笑、烟雾缭绕的食客，那意思不言而喻。

苏晚晴抬眼看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和了然：“去吧。”

周默点点头，转身掀帘走了出去。店里蒸腾的热气和喧嚣瞬间被隔断在门外，他修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隔壁亮着灯的面馆招牌下。

苏晚晴独自留在原地。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搁在桌沿。她没有看手机，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窗外是湿漉漉的街景，行人匆匆，车灯在雨幕中拖曳出长长的光带。她的侧影落在沾着油污的玻璃窗上，像一幅被框在喧嚣市井里的静物画，带着一种奇异的疏离与优雅。店里其他食客的喧闹、碗筷的碰撞声、服务员的吆喝，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无法真正侵入她周身那方寸之地。时间在她这里，仿佛也流淌得慢了些。

店门再次被推开，带进一阵更大的凉风和隐约的汽油味。一个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周振宇。他身形高大挺拔，大衣剪裁精良，敞开的衣襟里是质感上乘的浅色衬衫和深色领带。黑亮的皮鞋踩在油腻的水磨石地面上，步履沉稳有力。他手里随意捏着一把奔驰车钥匙，金属的“三叉星”标志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他的目光精准地越过几张桌子，瞬间锁定了窗边那个安静的身影。脸上的神情立刻如同春冰化水，瞬间柔和下来，眉宇间长途驾驶的些许疲惫也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专注的暖意。他径直走过去，没有半分迟疑。

“来了？”苏晚晴闻声转过头，脸上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那点细微的光亮，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微微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没有多余的寒暄，仿佛他此刻的出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周振宇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很自然地伸手，将服务生刚放在桌边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和一碟青菜往她面前挪了挪，又抽了两张粗糙的餐巾纸，仔细地叠好，放在她手边最容易取用的位置。动作流畅，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熟稔。

“老婆，”他侧过头，声音低沉温和，带着询问，“要给你端出去吗？车里安静些。”他记得她喜静，尤其在这种环境里用餐。

苏晚晴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投向隔壁面馆那扇同样蒙着水汽的窗户，里面人影晃动，能想象到儿子周默独自坐在那里吃面的情景。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像是羽毛拂过心尖，随即站起身，动作依旧从容：“不了。外面冷。我去看看默默。”她没有多解释，只是拿起自己小巧的手袋，身影消失在门口。

周振宇坐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专注，没有一丝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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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苏晚晴回来了，重新在周振宇对面坐下，脸上带着一丝外面的凉气，声音很轻：“隔壁……太吵了，也脏。我就在这边吃吧。”

“好。”周振宇立刻应道，没有丝毫犹豫或劝解。他探身，极其自然地拿起她面前的碗筷。那双骨节分明、一看便知习惯于掌控方向或签署文件的手，此刻却做着最寻常的家务。他仔细地用热水烫过碗和勺子，用纸巾擦干碗底和勺柄上残留的水渍，动作细致得近乎虔诚。接着，他拿起筷子，又用餐巾纸沿着筷身仔细地擦拭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油星残留，才轻轻放在她手边的餐巾纸上，最后将那碟翠绿的时蔬也推到她面前最顺手的位置。

整个过程，他做得一丝不苟，专注得如同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苏晚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言语，目光平静地落在丈夫忙碌的手上，那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融化、沉淀。

直到一切都妥帖了，周振宇才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和确认。苏晚晴拿起他擦拭好的勺子，舀起一小勺温热的鱼片粥，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她微微闭了下眼，似乎是在品味那份熨帖的温度和清淡的鲜香。

周振宇一直看着她，直到确认她安稳地开始用餐，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他这才拿起自己那份碗筷，动作利落地也烫过、擦干，然后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一片阴影。他低声说了句：“慢点吃，我去隔壁找默默。”语气里是纯粹的交代，没有任何催促的意味。

苏晚晴咽下口中的粥，抬眼看他，眼神温润，点了点头。

周振宇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小饭店，推开隔壁面馆的门，高大的身影融入了那里的灯光和人声之中。

小饭店里依旧喧闹。苏晚晴独自坐在窗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粥和青菜。她吃得极慢，也极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味的不只是食物，更是这喧闹尘世中独属于她的一份宁静。她的背脊始终挺直，姿态没有丝毫松懈，偶尔抬眼望向窗外雨丝纷飞的街景，眼神沉静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面馆的门被轻轻推开。周默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刚吃完东西的满足红晕，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走到母亲桌边，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妈，我吃完了。”

苏晚晴正夹起一筷青菜，闻声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儿子。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她眼角的细纹随着这个抬眼的动作舒展开来。她没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出一声极轻、极柔的鼻音：“嗯。”那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人心上，带着全然的接纳和了然。

周默得到回应，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带着点孩子气的满足。他没再说话，很自然地拉开母亲旁边的椅子，安静地坐了下来。他也没看手机，只是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母亲用餐的侧脸上，眼神专注而柔和，像是在欣赏一幅动人的画作。他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浮躁，只有纯粹的陪伴和等待。

店里人声依旧鼎沸，锅碗瓢盆叮当作响。但这方小小的角落，却因为这一对母子的无声陪伴，形成了一小片奇异的静谧岛屿。周默的存在，像一道无声的屏障，将外界的嘈杂更远地隔离开去。

又过了一会儿，面馆的门再次被推开。周振宇回来了。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外面的湿气，径直走到桌边，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苏晚晴面前的碗碟上——粥还剩浅浅一层底，青菜也快见底了。他没有说话，眼神在妻子脸上飞快地扫过，确认她神色如常，然后拉开苏晚晴另一侧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父子二人一左一右，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将苏晚晴护在中间。周振宇坐得笔直，双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上，目光沉静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放空、等待。周默则依旧微微侧着头，目光追随着母亲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两个男人，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清朗如竹，就这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没有交谈，没有眼神交流，更没有掏出手机打时间。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语言，一种强大的、令人心安的力量。整个小饭店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只剩下苏晚晴小口咀嚼食物时极其细微的声响，以及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单调韵律。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苏晚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碗里干干净净，只剩几颗洁白的米粒粘在碗壁上。她拿起周振宇为她准备的餐巾纸，动作优雅地轻轻按了按嘴角，然后仔细地折叠好，放在空碗旁边。整个过程，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是那样沉静、专注，带着一种完成仪式的庄重感。

直到她做完这一切，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身边的丈夫和儿子。

如同接收到一个无声的信号，周振宇和周默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作轻缓地站了起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出轻微的声响，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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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振宇拿起苏晚晴放在椅背上的羊绒外套，动作熟稔地展开。苏晚晴微微侧身，配合地将手臂伸进袖管。周振宇替她拉平衣领，抚顺后背的褶皱，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妥帖。周默则拿起母亲放在桌上的小巧手袋，安静地等在一边。

没有言语，无需言语。三人之间流动着一种深沉的默契。苏晚晴走在中间，周振宇和周默一左一右，如同拱卫着稀世珍宝。他们穿过略显拥挤的桌椅，走向门口。周振宇先一步掀开厚重的塑料门帘，用手臂撑开一个空间，让苏晚晴和儿子安然通过。门帘落下，隔绝了店内温暖却浑浊的光线和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