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村东头的王大爷第一个喊出来,“有志气!”
“尽欢这孩子,懂事啊!”隔壁的刘婶抹着眼泪。
“李家有后了,大山可以瞑目了!”
一片叫好声中,李尽欢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何穗香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哭得浑身颤抖。张红娟也走过来,伸手想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可欣搂着还在熟睡的李玉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全家人都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
他才十三岁。
事情就这么定了。
三天后,李玉儿背着一个小包袱,跟着村里去镇上的牛车走了。
包袱里是几件换洗衣服和半个月的口粮——红薯干和玉米面。
小姑娘哭了一路,何穗香也哭,两个女人在村口抱头痛哭。
李尽欢站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看着牛车渐行渐远。他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指甲掐进了掌心。
又过了两天,李可欣也走了。
她的小姨亲自来接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
临走时,她塞给何穗香五块钱“穗香姐,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何穗香推辞不要,被硬塞进了手里。
家里一下子空了。
傍晚时分,李尽欢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条用草绳串起来的鱼。
“小妈,晚上煮鱼汤。”他把鱼扔进水缸里。
何穗香从灶房出来,看着他,眼睛又红了“尽欢,你……你真的不去上学?娘那边,我可以再去说说……”
“不用。”李尽欢蹲在井台边洗手,“我说了,这个家我来撑。”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小妈,你去歇着,晚饭我来做。”
何穗香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在灶台前忙碌,鼻子一酸。这个家,现在真的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夜深了。
何穗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屋顶的茅草。隔壁房间传来李尽欢均匀的呼吸声——那孩子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李尽欢根本没睡。
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脑子里回响着白天邻居们的夸赞,回响着母亲和小妈的心疼,回响着妹妹的哭声。
油灯熄了。
土坯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几个模糊的光斑。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很快又沉寂下去。
一九七九年的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而对于李尽欢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九七九年的中国农村,钱还是个稀罕物。
这么说吧,那时候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天活,挣十个工分,到年底结算,一个工分大概值八分到一毛钱。
也就是说,干一天活,挣不到一块钱。
这还得是年景好的时候,要是遇上灾年,工分贬值,干一天可能就值五六分钱。
李大山这样的庄稼汉,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到年底能分到手的现金,不会过一百块。
这一百块钱要管一家老小一年的开销——买盐买油,扯布做衣,人情往来,头疼脑热抓点药。
所以那时候的人花钱,是掰着手指头算的。
物价呢?
我给您举几个例子
一斤大米一毛四分钱,一斤白面一毛八分钱。但农民很少买这些,都是吃自己种的玉米、红薯。
猪肉七毛六分钱一斤,但寻常人家一个月也吃不上一回。过年割一斤肉,要肥瘦相间的,肥肉炼油,油渣炒菜,瘦肉包饺子,一点不能浪费。
鸡蛋五分钱一个,但农民舍不得吃,都是攒起来,攒够一篮子,走十几里山路到公社的供销社去卖,换点盐和煤油。
盐一毛三分钱一斤,煤油三毛六分钱一斤。点灯用的煤油,是晚上唯一的光源,得省着用,天没黑透不点灯,天一亮就吹灯。
布匹更贵。
一尺棉布要三毛多,做一件上衣得七八尺布,那就是两块多钱——一个壮劳力干三四天的工钱。
所以那时候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哥哥穿完给弟弟,姐姐穿完改一改给妹妹。
这么说您可能没概念,我给您换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