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却不大信。
怪不得她不信,因为从一年前开始,王爷就已经“起不来榻”了,动不动还来一次“病重垂死”,宫里的御医跑了一趟两趟三趟四趟五趟,太后连灵堂棺材都给备好了,这齐王却总是过两天又爬起来了。
也不怪太后等不及,非得来刺杀,这齐王实在是死不成啊!
“老身告退,若是齐王醒来,一定要第一个支会太后这边,太后惦记得紧。”嬷嬷又道。
“嬷嬷放心,乌枪记下了。”乌枪将嬷嬷送走后,端着药回了殿内。
乌枪也并未哄骗嬷嬷,他们王爷此时真躺在榻上,他从厢房外进来,便瞧见王爷双目空洞的躺着,身上还穿着那套林子里的衣裳——王爷不让人换,刚才怎么在林子里躺着,现在怎么在床上躺着,就单单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王爷?”乌枪走过来后,道:“太后给您送了药。”
季横戈躺在榻上、充耳不闻,只是两眼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自从他们将王爷从林子里带回来之后,王爷一直都是如此模样,乌枪看的分外糟心,跟一旁的踏雪低声道:“王爷该不会是让人夺了身子,伤大了心吧?”
一旁的踏雪瞥了乌枪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低声道了一句:“莫要揣测主子心思。”
乌枪只好自己去把药渣倒了去。
——
又过了两个时辰,季横戈突然命人烧水沐浴,乌枪又好奇为什么这时候突然要沐浴,一旁的踏雪没忍住,低声点拨了一句:“天快黑了。”
一会儿人家皇后说不定还来呢。
乌枪愣愣的问了一句:“什么天快黑了?”
白点拨了!
踏雪闷头烧水,没管这个不开窍的死木头。
热水咕噜咕噜冒出泡来,俩人伺候完季横戈沐浴,踏雪就拉着乌枪去了隔壁守着。
天边一擦黑,季横戈就洗的干干净净,像是童男献身一样,躺在床榻上等着。
之前在林子里的时候,他与烟令颐两人心意相通,烟令颐一定也喜欢那种滋味儿,她今晚也一定会来的。
戌时,烟令颐没来。
无碍,天色还早。
亥时,烟令颐没来。
无碍,可能是路有点远。
子时,烟令颐没来。
无碍,大概是风有点大。
丑时,烟令颐没来。
无碍。
季横戈瞪着一双眼,想,也许是迷路了没找到方向。
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溜向寅时,季横戈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在季横戈的设想里,这人睡了他之后,就该跟他情意绵绵,一夜两夜三夜四夜,然后对他情根深种,直到某一天跟他坦白身份,他们俩情情爱爱走到最后,结果,结果,结果!
烟令颐竟然当没有这回事儿一样!睡了他就当没睡过吗!
烟令颐之前天天恨不得钻到他的床上,在林子里的时候几乎都要把他坐死了,现在倒好,睡过了就不来了?
他都情愿陪她演戏了,她竟然还如此绝情!
就算是只是为了得到他的子嗣,她也不当如此!
大晋皇族一向是爱惜体面的,就算是为了子嗣随便临幸过后,也会给那些女人一条安身立命的路,最起码会将人好生安置,从没有哪个人睡过了之后就当不存在的!
烟令颐这个人,怎么如此薄情冷血?
季横戈自己气到呕血,在榻上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最终咽不下这口气,冲着厢房外喊道:“乌枪踏雪!”
隔壁两个人快步踏进门中跪下听吩咐,便听榻上的季横戈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去殿中四处搜寻,只说一位宫女在林中救了本王,不知是谁,只管找便是。”
烟令颐不来是吧?那就别怪他自己找上门去!
乌枪与踏雪连声应是,转而便下去大张旗鼓的找。
齐王这一头本来就被太后密切关注、被烟令颐背地里关注,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她们俩知道,更何况齐王今日这么大阵仗的找,别说烟家这两个女人了,第二日启程的时候,连文康帝都听说了,在登云轿上跟烟令颐学嘴。
——
当时正是辰时初。
烈日高悬云层,苍山静坐水蜿,登云轿一起,窗外便是流动的风景。
烟令颐倚靠在临窗矮榻上,看着窗外吹过的风与掠过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