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横戈恨的咬牙切齿,不肯这般罢休,因着暗含怒气,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比平日里更多几分戾气。
“皇叔今日来有何要事?”坐在案后的文康帝都察觉到了,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问道。
季横戈在机关椅上微微一笑,对着文康帝道:“小王来向皇上讨一个人。”
烟令颐不肯来给他名分,他就自己上门讨要。
当时御书房内正静,窗外的日头斜斜透过窗柩打进屋内,在临窗矮桌的琉璃瓶上打出一道泠泠的折光,季横戈的声音平静的落下,缓缓在御书房之中逸散而落。
案后的文康帝颇为好奇,笑着问:“何人值得皇叔如此大动干戈?”
而站在一旁杵着当花瓶的烟令颐却是心头一抖,下意识瞟了季横戈一眼。
一种不安的预感在烟令颐心头窜起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季横戈温温一笑,道:“前些时候在五台山,小王遇刺,为一女子所救,心怀感恩,奈何遍寻不到此人,只能厚颜来请圣上开恩,允小王于宫中寻人。”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嘛!
脑袋空空的文康帝大手一挥,道:“可!”
季横戈含笑点头,随后当场就请人去将宫中所有去过五台山的宫女全都汇到一齐去,挨个儿进门来,让季横戈看一遍。
这场面一搞起来,便显得格外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又开了个选妃呢。
烟令颐其实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走的,但她提心吊胆,一直惦记着后续,生怕她前脚走了,这后脚又闹出来什么事儿来,所以硬着头皮在一旁坐着,正好将全程都看过。
当时御书房成了选秀台,宫里的宫女一个一个往里面走,皇后皇上皇叔三个人各自坐着瞧,皇后瞧天瞧地瞧自己的绣花鞋,像是个局外人,皇叔一直瞧着门口来的宫女,见一个,便挑剔一句:“不是。”
“不是,太胖了。”
“不是,太黑了。”
“不是,那个人更高挑些。”
“不是,更瘦些。”
“圆面。”
“眼睛更亮。”
各个囫囵的条件挨个儿从齐王的嘴里冒出来,烟令颐最开始还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听,听着听着,琢磨出不对劲儿了。
这些外貌,这些身形,笼统的拼出来,正好能拼出来一个烟令颐。
烟令颐坐在一旁的桌案后,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齐王。
她知道,她这是露了相,被人找上门来了。
这个时候懊恼已经来不及了,烟令颐也不是一个劲儿反思自己错误的人,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捂住齐王这张嘴。
齐王特意跑来她这里似是而非的说上这么一些话,大概就是来告诉她:我拿捏住你的把柄了。
烟令颐想,他拿捏住了她的把柄,无外乎是认为有利可图,想从她身上刮下来一层厚厚的油脂来。
但她不明白,齐王当着她的面儿摆这么一出做什么?这也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话,若是齐王想以此威胁她做什么事,直接背地里寻她便是,她被这么个人捏着把柄,也不敢不承认。
可齐王偏偏闹这么大,反倒打草惊蛇。
——
季横戈被她看了一眼,随后慢慢抬起头,对她温和一笑,道:“皇后当日也在五台山,可曾见过此人?”
烟令颐当着文康帝的面儿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哪怕是心里面已经升起了几分杀意,她依旧含笑道:“本宫不知。”
“不瞒皇后,小王念此人念的厉害,日思夜想呢。”季横戈的话里阴阳怪气里又带着几分酸劲儿,一股脑全扑在烟令颐身上,让烟令颐面皮都跟着一紧。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季横戈讲话阴恻恻的。
倒是一旁的文康帝好奇的紧,一个劲儿追问:“这女子到底如何救了皇叔?皇叔寻她出来要做什么?”
文康帝其实都想追问一句“怎么就日思夜想了”,但是没好意思问,只在背地里搓手手——哎呀,这听起来好像是个话本里的爱情故事呀。
貌美可爱的宫女无意间救了被刺客追杀的王爷,然后被王爷一见钟情——哎呀,哎呀,哎呀!
文康帝越想越兴奋,脸蛋都涨得通红。
皇叔孤身多年,一直都不曾有个知心人儿,想起来也让人觉得遗憾,眼下突然间冒出来了这么个神秘人,文康帝哪能不好奇呢?
这人到底是谁呀!
但无论文康帝怎么问,一旁的季横戈不肯说,只古古怪怪的笑了一声,突然间冒出来一句:“小王听闻皇后有了身孕,实在是可喜可贺。”
提到孩子,季横戈更生气。
烟令颐才刚跟他睡完就对外放消息,显然是拿了他的精血来当文康帝的种,他如何能按捺的下这恼怒?肯定要讨上门来的!
烟令颐暗暗咬牙,只觉得她被人架在火堆上烤。早之前在林子里的时候,她真不如直接把季横戈坐断气了,省的现在麻烦!
一旁的文康帝还在那儿乐呢,提到孩子她就高兴,拍着手道:“是,有了个孩儿,已一月啦。”
季横戈淡淡的瞥了一眼文康帝,仿佛瞧见这人脑袋顶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戏谑十分。
烟令颐察觉到了季横戈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季横戈一眼。
季横戈收回目光,对烟令颐淡淡微笑——当然,在烟令颐眼中这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