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道:“我想带父母的魂魄离开。”
“你爹妈死了?”
“嗯。”
“谁告诉你清凉城这个地方的?”
“山神。”
“山神?”典狱闻言皱眉思忖,掐了掐手指推算:“如今这世间哪还有神明现世?你可不要哄我。”
涂灵:“是皮母地丘的昆崖灵君。”
“越扯越离谱。”典狱怒道:“皮母地丘乃上古蛮荒之地,你如何寻得?怕不是看了几本杂书编排的吧?”
“晚辈说的都是实话。”
典狱打量她,眯起浑浊的眼睛,忽然露出疑惑的神情,隔着矮桌往前探了探,语气略微诧异:“你怎么有法印?”
涂灵不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摸摸眉间的竖痕:“这是山神给我下咒时割的。”
典狱喃喃道:“山神给你开了法印……果然,阿慈不会无缘无故把弥烛给别人……”
“什么意思?”
典狱坐回椅子里,长吁一口气:“我问你,人死灯灭,魂归幽冥,哪有再还阳的道理?即便让你见到父母的魂魄,你又怎么把他们带出去呢?”
涂灵回:“我有浊欲鼎。”
“你有浊欲鼎?不可能。”
涂灵从虚怀中拿出法器,捧于掌中。典狱不可置信地瞧着,忽而扬声大笑:“好啊,好,我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数百年,终于见到一件新鲜事了!”
涂灵面露难色:“只是它还没有完全开启,如今只能吞噬鬼魂,我也没有学会控制它的方法。”
“你还想控制它?黄口小儿,真是胆大包天。”典狱摇了摇头,语气却并非斥责的意思:“用上古神器承载两个灵魂,大材小用了。我可以放走你父母的魂魄,也可以教你法子带走他们,但你需得替我完成两件事。”
“您说。”涂灵毫不迟疑。
“第一,我要将我的浊炁和功法传授于你,第二,你要用你学到的东西杀掉我。”
这什么奇怪的要求?涂灵拧眉:“晚辈听不懂。”
典狱仰头重重长叹:“我在这活地狱不见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早就受够了!我想过许多法子,比如利用亡灵的感应,诱使他们的亲眷找来此地,把我杀掉,可惜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连城中幻象都走不出……而我受契约束缚,根本没法自尽,只能依靠外力……”
涂灵明白了:“浊炁,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
典狱轻笑一声:“小娃娃,对你来讲或许并非好事,但对别人来讲可是香饽饽咯,尤其二十七劫。”
“反教?”她神经警觉。
“不错,真炁分清浊,寻常人修的是清炁,二十七劫修的是浊炁,他们设劫制造负面能量,为的也是这个浊炁。”典狱悠然道:“有了浊炁,再修我的杀伐术,日后你每杀一人,就会吸收暴虐,增强功法。”
涂灵面无表情。
典狱瞅着她:“当然,你看起来不像歪门邪道,修这种功法势必会性情大变,嗜杀成性,我事先跟你讲明,算不得哄骗,如何选择,全在你个人咯。”
第34章
荒胥登岸,在岛上迷路,沿曲折回廊胡逛了会儿才找到水榭。
此时舞姬与众宾客已经变回纸人形态,阴森伫立在台前,荒胥嫌它们碍眼,抬手一挥,全部东倒西歪散落池中。
“桑九前辈?”他打量气息奄奄的紫衣典狱:“久闻大名,今日得见……你怎么这副模样?”
桑九仰在圈椅里,身后是四扇花鸟屏风,灯烛微弱。
“你是何人?”
“二十七劫中九流,荒胥,外号百魅生。”
“没听过。”桑九抖着手端起桌上的青铜爵:“来这儿做什么?”
荒胥挑眉瞥着他:“前辈当年的风采振奋人心,为了反教大业,您坚守此地数百年,实在令晚辈钦佩,我早就想来冥河拜见,但清凉城已在世间绝迹,这回机缘巧合,竟然让我来到此地,想必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桑九不耐道:“有屁快放!扯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作甚?浪费我的时间!”
荒胥不紧不慢:“前辈可知虚极已经打开。”
桑九不语。
“晚辈正是从虚极而来,想借用弥烛去往混沌初开,完成我教大业。”
桑九默然半晌:“如何证明你从虚极而来?”
荒胥回头瞥了瞥,暗悔刚才走得匆忙,没把证据带上:“与我随行的几人便来自另外的世界,若非虚极打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前辈既然是清凉城的典狱,想必对城中之事了如指掌,派几只守夜人将他们捉来问问便清楚了。”
闻言,桑九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沉默片刻:“传闻虚极可以通往不同的时空,但要回到混沌初开,恐怕只是妄想,从来没有人去过那个地方。”
“所以晚辈来借弥烛呀。”荒胥瞥着他:“前辈似乎不太情愿,难道做典狱久了,留恋秩序和权威,忘了本教宗旨?”
桑九嘴唇发白,哼笑一声:“反教,什么重回混沌和美,根本就是一群邪徒自私自利的狂欢!你们生来就是恶毒坏种,不惜毁掉人间完成极致的癫狂,他妈的一群疯子,老子早就不想与你们为伍!”
荒胥眯眼笑盈盈:“果然如此,本教不乏叛徒,但我实在想不到桑九前辈竟然也会叛变。”
“老子是认清现实。”桑九换个更舒服也更颓然的姿势:“今日若是俶真找来,尚且可以心平气和谈判,二十七劫就算了,臭烘烘的杂碎,老子没工夫跟你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