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油灯点燃,温孤让举着灯台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确认鬼魂离开,四下安全。
他重新挂好帐幔,扶起涂灵,为她渡入真炁,驱散阴邪。
“那是什么鬼?”涂灵喘气,哑着嗓子问。
温孤让也不清楚:“她身穿嫁衣,或许死在婚礼当日,怨念太深而魂魄不散。”
涂灵皱眉思忖:“看她的模样至少七十来岁,鬼不会变老,她怎么可能死在出嫁那天?”
“是啊,七十岁的新娘,实在过于古怪。”温孤让渡完真炁,眼瞧她恢复正常气色,抬手探探额头,体温也不再冷得像具尸体了。
“等天亮找薛府的人问问。”
“嗯。”
涂灵正要下床,温孤让却制止:“你就歇在这儿,万一她杀回马枪,防不胜防。”
“我睡这里,那你怎么办?”
温孤让拿着蜡烛将屋内的灯全部点亮,不留阴影:“窗边有贵妃榻。我们同在一处,想必鬼魂不敢轻易来范。”
涂灵虽然缓过劲,但被鬼附身后依旧十分虚弱,浑身精力像被抽干似的,疲惫至极。
于是她和衣躺下,讷讷望着墙角,很快睡了过去。
——
天色微明,涂灵睁眼支起身,发现一觉之后非但没有把精神补回来,反倒更加使不上劲了。
怎么搞的?
她头昏脑涨,动作缓慢地坐到床边,后背僵硬,呼吸沉重,视力竟然也变差了很多。
涂灵怀疑自己没睡醒,揉揉眼睛,粗糙的皮肤带来陌生的触感,她愣了下,视线转向双手,霎时僵住了。
这是谁的手?
干瘪,衰老,皮肤松弛发皱,狰狞的血管清晰可见,手腕处甚至长出了褐色的斑点。
涂灵屏住呼吸掀起袖子,不只是手,胳膊紧实的皮肉也失去弹性,遍布苍老。
脑子嗡嗡作响,她下床走向梳妆台,拉开遮挡铜镜的布。
镜子中出现一个驼背老太太,比昨夜那个佝偻女鬼还要老,看上去快有一百岁了。
涂灵颤抖的手指抚摸浑浊的眼睛和松垮的面皮,震惊半晌,荒谬之下竟然冷笑出声来。
“咯吱”一声,房间门推开,温孤让端着一盆清水进屋。
“你醒了?”
他放下木盆,随意往梳妆台瞥去,冷不丁目光滞住。
“涂灵?”那背影很奇怪,温孤让有点错愕:“你怎么了?”
涂灵缓缓转过身,用干哑虚弱的声音自嘲调侃:“我好像,快老死了。”
温孤让怔在原地。
——
薛氏义庄的清晨,稀饭咸蛋打发一餐,俞雅雅和大熊不知薛府那边情况如何,两位朋友彻夜未归,他们有些担心。
“过去看看,万一事情没解决,那些人把他俩扣下了怎么办?”
“有道理。”
樊叔坐在廊下擦拭罗盘,懒洋洋道:“不用去,他们已经回来了。”
大熊纳闷:“你怎么知道?”
“没听见马蹄声吗?”
俞雅雅和大熊立刻跑出门,果然一辆马车停在义庄后院外。
温孤让率先下车,眉眼漆黑,脸色异常严肃。
“涂灵呢?”俞雅雅问。
温孤让不语,回身撩开轿帘,等待在侧。
一只枯柴般的手扶着车厢边沿,翠绿的竹棍支撑苍老的躯体,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慢慢走到铺板上,地面的距离对她来说已经十分危险,跳下来可能会骨头散架,于是她垂头盯着,小心翼翼。
“这是谁呀?”大熊不明所以。
温孤让将她从马车抱下来,轻轻放在地面。
涂灵拿竹棍敲打俞雅雅和大熊的腿,一人给了一下。
“别挡路。”
“……”
温孤让搀扶她进门。
“涂灵姐姐呢?”樊小花跑出来,东张西望打量。
俞雅雅叫住薛府管家:“还有一位涂小姐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