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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说：“这会儿不睡觉还要跑过来，是怕哀家生气？想着来哄哀家的是吧？”

佟心玥笑道：“才不是呢。是有好一会儿没见着太皇太后了，我心里想念，所以一定要来看看您。”

太皇太后笑着摸了摸佟心玥的脸，就说这丫头嘴甜呢。

太皇太后说：“别怕哀家生气。你在哀家身边住着，也不用小心翼翼的顾及什么。都这样长的时间了，难道玥儿心里还不清楚么？更何况，哀家也没有生气。”

佟心玥目光一亮：“您真的没有生气吗？”

“没生气。”太皇太后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哀家做什么要生气呢？你就跟哀家的亲孙女没有区别，若不是——哀家都是很愿意认你做孙女的呢。但其实不认也没什么，哀家就是把你当做孙女疼爱的。”

佟心玥胆子更大了，趴在太皇太后怀里说：“我还以为您会觉得我不听话。”

“哎，”

太皇太后抱着佟心玥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哀家这一辈子可见过太多不听话的人了。你这样的，可算得上是听话听得不得了的。哀家现在知道了，不听话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哀家也不爱听话。”

屋内一灯如豆，便只有太皇太后跟前的老嬷嬷伺候着。

一老一小在里头慢慢的说话，更显得岁月悠悠，静谧悠长。

佟心玥带了一小盒萤火虫回来给太皇太后看，太皇太后看得还挺高兴的。

后来两个人一块儿去了窗边，悄悄放了。

看着夜色里的萤火虫慢慢儿飞舞出去，太皇太后轻声说：“玥儿，还记得你孔姑姑吗？”

佟心玥想了想，问太皇太后：“您说的是嫁到广西的孔姑姑么？”

就是太皇太后的义女孔四贞。封做和硕格格，额附为孙延龄，后来跟着丈夫去广西了。

这位孔姑姑的事，佟心玥也知道一些。

但是她早年年纪还小，孔四贞的事情，多半都是听阿玛和额娘议论，才知道一些的。

“就是她。”

太皇太后说，“她幼年就养在哀家这里，哀家疼爱她，喜欢她。心里就想着，等先帝到了年岁，她也长大了，就让她做先帝的皇妃，成就一段佳话。”

结果后来是事与愿违。

孔四贞与顺治帝倒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可两个人并非互相喜欢。顺治帝后来钟情董鄂氏，太皇太后还想着让孔四贞收复儿子的心，甚至已经下旨将孔四贞册封为皇妃了，但也是无用，此事只好不了了之了。

可见世上的事，都是强求不来的。

太皇太后也不愿意葬送孔四贞的幸福，后来放义女出宫，册和硕格格，给她选了她父亲原先的旧部孙延龄做额附。

这宫里，这皇上身边，总是有人不愿意待着的。

太皇太后由着小姑娘自己折腾，半点不管自己孙儿和小表妹怎么样，今儿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两出大戏，心里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总有人不愿意留在宫里，也总有人，想把在意的人留在宫里。

能说谁错？谁都没有错。这得看缘分。

佟心玥这一颗心就有点儿蠢蠢欲动了，今夜的太皇太后真温柔啊。

佟心玥的眼睛亮得惊人，比先前那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还要亮，她几乎就要把话问出口了，却仍然剩下一丝丝的理智提醒她自己不要说出来。

太皇太后看出来了。

对着她慈爱一笑：“好孩子。别那么着急。别那么急着决定往后的人生怎么过。再等等。在哀家身边，好好过十六岁，哀家养着你，绝不会亏待你的。”

“等你十六岁，心气儿定了，哀家么，当然也就拦不住你的。”

这话，其实就等于给佟家三姑娘撕开了一条口子。

佟心玥想说点什么，却又被老太太摸了摸头：“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这么小小的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现在就好好的待在哀家身边，好好的长大。好好的去睡吧。再晚了，明儿个又起不来了。”

丫头还小呢。在身边好好养几年，别的说什么都为时太早。

如今，也是不必小姑娘十二三岁就开始早早为妃的时候了。

佟心玥想了想，还是轻轻亲了亲太皇太后的脸颊，在老太太温和慈爱的目光中，回去睡觉去了。

等佟家三姑娘走了，伺候太皇太后的苏麻嬷嬷才取了安神香过来，捻了一小段儿，放在香炉里了。

香丨烟袅袅，太皇太后靠在床榻上，静静出神。

苏麻嬷嬷说：“皇上今儿个，也没去皇后娘娘那儿。”

“瞧着，也不是这几个月了。先时还能去一去，这大半年里，谁的地方都没去了。”

太皇太后说：“他的心就不在这上头。为鳌拜的事殚精竭虑，没有心思想这个也正常。以后自然就好了。”

苏麻嬷嬷说：“内务府怕是自个儿的差事做不好，已经提了，要为皇上后宫选新人进来。若是说起来，这会儿添几个人也是合该的。皇后娘娘那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太皇太后松了松衣襟，才笑说：“今儿那两出戏你也瞧见了，一个有意，一个别心，玄烨这心思啊，就是宫里添一百个人，也得他自己愿意才成。他要是没动这个心思，玥儿待他顺心顺意的，他大约还有心思去一去，现在玥儿可不是个小意柔顺的，他牵肠挂肚的，你看他得自个儿想通了，自然就找旁人了。”

“耐着性子等一等，玥儿那么小，哀家护着，他能动什么心思？自个儿受不住了，自然就有旁人了。”

苏麻嬷嬷也笑，而后道：“不怪三姑娘惦记，奴才心里也打鼓呢，怕您看了生气。”

太皇太后笑着看了苏麻嬷嬷一眼：“那玥儿还是比你胆子大。她怕哀家生气，也还是要演这出戏。你看她这胆子，是不是比玄烨的额娘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