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久的事谁记得清!”红霞粗暴地打断她,“每天那么多事!可能就是忘了要收据了!可能人家就是没开!市场里都这样!就你斤斤计较,屁大点事都要票!显得你能耐是吧?”
“这不是斤斤计较!这是规矩!八千多不是小数目!”来来简直要吼起来,“没有票,我怎么入账?怎么证明钱花出去了?”
“证明?你还要我证明?你把我当什么了?犯人吗?”红霞的声音尖刻得刺耳,“来来我告诉你,你别欺人太甚!这破店我早就不想待了!天天累死累活还不落好!明天对账是吧?行!你对!你好好对!我看你能对出什么花来!要是对不出个所以然,你必须给我道歉!”
“啪!”
红霞那边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忙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决绝,带着硝烟味。
来来猛地将手机拍在桌子上,出“砰”的一声闷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她,她浑身都在抖,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喘不上气。
一个避重就轻,敷衍了事。一个一点就着,胡搅蛮缠。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她原本还残存的一丝希望——希望也许只是自己算错了,希望明天能顺利理清——在这一刻,被这两通电话彻底击得粉碎。
她看着眼前那堆混乱的、如同嘲讽般的账本票据,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她还想理清什么?她还能理清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一笔能理清的账。
这从一开始,或许就是一笔糊涂账。一笔掺杂了轻信、疏漏、或许还有别的东西的,烂账。
店里死一般的寂静。台灯的光晕似乎都变得更加黯淡了。
来来缓缓地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那些冰冷的数字,那些模糊的票据,那些曾经代表着心血和希望,如今却可能指向不堪真相的纸片。
她的目光落在台历上,明天的那一页,她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巨大的、刺眼的“o:oo”。
旁边还写着一个词:“对账”。
那两个字,此刻看起来,充满了莫大的讽刺和一丝令人心悸的……不祥。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
深秋的阳光勉强穿透厚厚的云层,有气无力地洒在冷清的街道上。来来站在紧闭的店门前,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满了账本和票据的沉重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文件袋的边缘似乎都有些被手心的汗浸湿了。
她抬起头,看着店铺的招牌。那曾经让她感到无比自豪和充满希望的ogo和店名,经过风吹日晒和疏于打理,已经显得有些暗淡陈旧,蒙着一层灰。它们沉默地悬挂在那里,像是对她失败的一个无声宣告。
街道上车流穿梭,行人匆匆,没有人多看这家闭着门的餐馆一眼,更没有人留意到门口这个脸色苍白、眼神里交织着决绝与最后一丝微弱希望的女人。
她深吸了一口清冷干燥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混合着焦虑、愤怒和恐惧的情绪。昨晚那两通不欢而散的电话,像循环播放的噩梦,在她脑子里一遍遍重演。
陈生的敷衍推诿,红霞的暴怒指责……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上。
她几乎一夜未眠。
但她还是来了。带着所有这些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纸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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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的审判。无论结果多么难看,多么不堪,她都必须面对。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交代,为自己,也为这段即将彻底画上句号的合伙关系。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是陈生。他穿着一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夹克,手里拿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看不出焦虑,也看不出愧疚,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他走到店门前,朝来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早。”来来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嗯。”陈生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怀里那个鼓鼓的文件袋,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什么都没问。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出咔哒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
红霞也到了。她穿着一件亮色的毛衣,妆容精致,但眉头紧锁,嘴角向下撇着,毫不掩饰她的不快和防备。她甚至没看来来和陈生,直接硬邦邦地甩出一句:“都到了?那就赶紧开始赶紧结束!我下午还有事!”
陈生推开门,一股隔夜的、沉闷的空气涌了出来。
三个人前后脚走进昏暗的店内。
没有人去开大灯,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光线,勉强照亮空荡的、积了层薄灰的桌椅。寂静无声,只有他们脚步落在瓷砖上的回响,以及红霞那把被她重重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出的轻微碰撞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