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学生憋得满脸通红,在石台上写写画画,却始终不得其法。周淳安负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失望?
就在这时,林知理和马代码从山下回来了。了解情况后,马代码撸起袖子:“这种题,编程……呃,用笨办法枚举也能解!就是费点时间……”
林知理却摆了摆手,走上前。她没有看那道题,而是对三个垂头丧气的学生说:“把你们的观察记录拿给我看看。”
三人连忙递上各自乱七八糟的笔记和那块画满表格的石板。
林知理快浏览了一遍,然后拿起炭笔,在石板的空白处,画了一个简单的坐标轴。“我们换个思路。”她指着墨十七记录的蚂蚁负重数据,“你现不同体型的蚂蚁,负重能力并非单纯与体重成正比,是吗?”
墨十七点头。
“那么,我们可以假设存在一个函数关系,比如负重=kx体重的a次方。k和a是待定参数。”林知理在坐标轴上点了几个代表观测数据的点,“如何找到最合适的k和a,使得这个函数最能‘贴合’你的观测点?”
她又指向赵琰的星图:“你想找出星辰运行的某种规律?或许可以尝试用周期性函数,比如正弦或余弦来拟合……”
最后,她看向苏婉清:“你的表格很好,展现了数据。但数据背后隐藏的‘关系’,才是关键。我们需要一种工具,来现和描述这种关系。”
三个学生听得半懂不懂,但眼睛却越来越亮。他们隐隐感觉到,山长在教他们一种更厉害、更通用的“看法”。
周淳安也在一旁静静听着,当听到“函数”、“参数”、“拟合”、“周期性”这些陌生词汇时,他那古板的眉头紧紧锁起,但眼神却专注异常。
林知理讲完,才仿佛刚看到石台上那道算题。她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三个学生,忽然问:“你们觉得,这道题的本质是什么?”
三人茫然。
“是寻找一个数,满足多个条件。”林知理道,“这和我们刚才说的‘寻找满足观测数据的函数参数’,是不是有相似之处?只不过,这里的条件是精确的等式余数关系。”
她拿起炭笔,没有用传统的“大衍求一术”或歌诀,而是在石板上写下了几个方程:
设物品数为n。
n≡od
n≡od
n≡od
“看,这就是将文字题,转化为数学符号语言。”林知理道,“接下来,我们可以用一种系统的方法来求解这类同余方程组……”她开始引入简单的模运算概念和解题步骤,虽然只是最粗浅的讲解,但思路清晰,步步推导。
墨十七看着那些符号,忽然觉得,比死记硬背歌诀好理解!赵琰盯着那些等式,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比划。苏婉清则飞地在心里模拟着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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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代码在一旁看得直点头:“嗯,建模思想,符号化,系统求解……降维打击啊这是。”
周淳安却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立在原地。他死死盯着石板上那些陌生的符号(od)和清晰的推导步骤。这种方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它跳过了所有繁复的文言叙述和隐秘的歌诀,直指问题核心,逻辑链条简洁得可怕!比起他精研的《九章》体系中的相关解法,似乎……更普适,更清晰?
他钻研这道题变体多年,自有一套解法,但过程繁杂。而林知理此刻展现的思路,却像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虽然只开了一条缝,却透进了截然不同的光。
林知理推导完毕,得出了答案。她将炭笔放下,看向周淳安,语气平和:“周博士,此法粗陋,让您见笑了。不知……可算解了此题?”
周淳安嘴唇动了动,他看着石板上那清晰的答案,又看看林知理,再看看三个虽然懵懂却明显被新思路吸引的学生,脸上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不解、抵触,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与探究欲的复杂神情。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山风都开始转凉。
最终,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知理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快步走下了观星台。回到自己厢房门前,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背对着众人,蹲下身,用袖子,一点点地,用力擦掉了门槛前他自己前几天用树枝划下的、一道用来“规诫”学生活动范围的浅浅痕迹。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石台上,三个学生欢呼起来,围着林知理问东问西。
马代码摸着下巴,看着周博士紧闭的房门,贼兮兮地笑了:“嘿嘿,这老头的算盘珠子,我看啊,有点被咱山长的‘新算法’,打乱节奏咯。”
孙悟空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个桃子啃着,含糊道:“早该乱了!死气沉沉的,有啥意思!”
林知理望着那扇门,嘴角微扬。她知道,攻克这座“旧堡垒”的第一道裂缝,已经出现了。
而山下,真正的风暴,正随着一道弹劾的奏章,向着这座西山破观,悄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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