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一听这话就苦了脸:“奶奶你别说这个……那个,奶奶,你让工匠给我们做点东西呗……”
俩孩子靠在沈禾怀里仰头笑,眼睛比星星还要亮:“什麽大鼓啊长枪啊大纛啊,奶奶你帮帮我们呗。”
沈禾心道果然如此。她忍不住问:“那都是什麽啊?你们怎麽不自己找人去做啊?”
“那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奶奶你听过吧?”谈到这些,俩孩子越发的神采飞扬:“大鼓是发号施令的东西,没有这个,那怎麽打仗呢?”
“大纛是旗。还有好多好多的旗。”
“我们倒是有一点钱,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些旗都是什麽样子的……”
“刚好奶奶弄了一套家具,我的意思是,奶奶让爷爷帮忙弄一套出来,我们玩着才有意思。”
听到这里,沈禾总算明白俩孩子的意思了——
行军打仗时有一系列的指令,这些指令大多要用许多工具帮忙完成,比如振奋士气的鼓丶鸣金收兵的金丶还有各种各样的旗帜。俩孩子虽然出身将门丶耳濡目染,但到底年纪太小,没有在军营里历练过,好多东西都不清楚;刚好季松在军营里历练了许多年,就想着让季松帮他们弄一套完整的工具。
可季松太凶了,他们不敢,想来想去,就找到了沈禾。
沈禾低头沉思起来。
季家将门世家,将来这些孩子大概率也要去战场上历练,早些接触那些东西,倒也未必是坏事。
做东西要麻烦季松。虽然孩子们害怕季松,可沈禾不怕;即便没有问过季松,沈禾就是知道,只要她说了出来,季松一定会满足她的要求,帮孩子们做了这套工具。
只是嘛……
只是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後君子。如果一味地满足孩子们的要求,直接给他们做了工具,他们肯定见天地逃学玩打仗的游戏,读书什麽的,想都不要想。
到时候大哥大嫂生气了事小,反正有季松在,她能够把事情都推到季松身上;可要是耽误了孩子们读书,让孩子长成有勇无谋的莽夫,以後孩子们上了战场难免会吃亏,到时候出了什麽问题,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如是想着,沈禾慢慢皱起了眉头,俩孩子便越发慌了,下意识晃着沈禾的胳膊:“奶奶你说行不行啊?”
这事他们和别的长辈说过,但得到的回复全是不同意;他们没了办法,才来找沈禾,想着她性格和善丶脾气也软,一定会答应他们。
没想到沈禾居然也沉默起来,一时间更慌了——这可是他们最後的希望了。
眼见俩孩子慌了,沈禾有些想笑,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我也想帮你们。”
俩孩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忽然又听见沈禾沉重的叹息:“但是,但是我说了不算啊。”
俩孩子又苦了脸:“奶奶——你说了算!你说了,五爷爷一定帮我们做!”
沈禾心头不住笑着,面上却越发愁苦。她唉声叹气的:“问题就在你五爷爷身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们五爷爷说了算;你们五爷爷的脾气,你们比我更清楚;倘若我贸然给你们打了东西,他生气起来,那我怎麽办?”
俩孩子眉心一紧,沈禾眼中笑意更浓,声音也越发沉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五爷爷那麽霸道,我不小心惹了他,他就天天罚我跑步,我都快累死了,他也不肯饶了我。”
俩孩子快哭了。沈禾跑步这事他们也知道,虽然不清楚原委,但也确实知道她被折腾得够呛,听说上回都病到请大夫了,可见他们五爷爷真的没少折腾她。
见俩孩子垂头丧气的,沈禾抿了抿嘴笑,又轻声道:“要不,我帮你们求求他?”
“真的?”俩孩子大喜过望,立刻擡起头来:“奶奶你说真的?”
“……真的,”沈禾有些负罪感,为自己骗孩子,可她轻声道:“但是,你们五爷爷脾气差,我——”
“编排我什麽呢?”正说着,季松大踏步走了进来,俩孩子立刻往沈禾身後缩。
沈禾也没想到季松回来得这麽早,一时间擡头望着他,见他横眉冷目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瞥了她一眼:“还不让开?”
俩孩子立刻站了起来,沈禾也站了起来,季松方才盘膝坐到了桌案後:“到底怎麽回事?说说。”
沈禾正要开口,季松忽然瞥她一眼:“你出去端茶去,让他们说。”
沈禾挑了挑眉,低声应了。
等沈禾回来时,俩孩子垂着头站着,离季松足有一丈远;她看了一眼就走到季松身边,擡手就要将茶盏递给季松,季松却没接。
他手指放在茶托上,轻轻摸着沈禾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我的夫人出息了,敢拿我给人做人情了。”
俩孩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沈禾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因为季松的手指越来越往上,直直摸到了她的手腕。
这也就罢了,偏偏季松还给她比着口型,说要和她做一场戏。
沈禾立刻悟了。她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底气不足地开口:“子劲误会了,我哪里拿你做人情了?”
“我只是觉得,孩子们也是想着杀敌报国,这是好事啊,所以——”
“所以什麽,”季松一声冷嘲:“我在外头当了一天的差,太阳底下跑了一天,连口茶水都没喝,刚回来就使唤着我给你们做东西——夫人倒是关心爱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