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很轻,很脆,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的快乐,与听潮亭内沉郁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
徐渭熊正在沙盘上移动一枚代表骑兵的红色小旗的手指,猛地顿住了。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打扰了她思绪的杂音感到不悦。但很快,那蹙起的眉头又缓缓松开。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沙盘上那关乎数千人生死的布防点移开,投向了窗外。
听潮亭下方,是一处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有假山,有池塘,有回廊。此刻,在庭院那片柔软的草地上,一个穿着粉色小袄、走路尚且有些摇摇晃晃的稚嫩身影,正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是徐念。
她似乎长开了一些,脸蛋圆润,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她挥舞着藕节般的小胳膊,咯咯地笑着,努力想要抓住那只在她面前翩跹飞舞的蝴蝶。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姜泥——或者说是被徐凤年安排来照顾徐念的侍女,正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温柔而警惕的笑容,既怕她摔着,又不想打扰她这片刻的欢愉。
徐渭熊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小身影上。
那一瞬间,她那双终日如同覆着北莽万年冻土般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就像极北冰原上,一缕几乎无法感知的春风,试图撬开坚硬的冰层;又像是一潭死水,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涟漪之下,是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柔软;有更深沉的、如同宿命般的无奈与痛楚;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极其微弱的牵挂。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轮椅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瞬。
那丝微澜便迅消失不见,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冷,仿佛刚才那一刹那的失神,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软弱。
她猛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庭院中的景象,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沙盘之上。那枚代表骑兵的红色小旗,被她用比之前更快的度,精准地插在了预定的位置上。
“传令给幽州骑军副将周康,让他按此方案,三日内完成兵力调整。延误者,军法从事。”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冷硬,不带一丝感情。
“是!”书记官感受到那股骤然加剧的寒意,心头一凛,连忙应声。
庭院内,徐念终于没能抓住那只蝴蝶,摔了个屁股墩儿。她愣了一下,似乎没觉得疼,反而看着飞走的蝴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自己笨拙地爬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走向别处。
姜泥连忙上前,细心地为她拍去身上的草屑。
高阁之上,轮椅之中的徐渭熊,背对着窗户,身影在巨大的沙盘和堆积如山的卷宗映衬下,显得愈单薄,也愈……决绝。
阳光依旧透过高窗,照亮了沙盘,却似乎永远也照不进她那双已然冰封的眸子里。
唯有那短暂停留在徐念身上的目光,如同雪原上转瞬即逝的极光,证明着在那坚不可摧的冰层之下,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只是这温度,太微弱,太短暂,被她自己死死地封锁在无人可以触及的深处。
轮椅上的北凉王,不需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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