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妇姽的加入,如同猛虎冲入了羊群。
她甚至不需要动用那柄夸张的战戟,仅凭一双覆盖着青铜臂甲的铁掌,便成为了真正的杀戮机器。
她高大的身影在残存的贼人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戛然而止的惨嚎。
她精准地捏碎了一个又一个暴徒的头颅,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宣泄怒火的残忍。
红白之物不断溅射在她玄黑色的铠甲上、手臂上,甚至那张美艳的脸颊也沾染了几点血污,让她看起来如同从血池地狱归来的罗刹女,煞气冲天,令人胆寒。
暴乱平息的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所谓的亡命之徒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眼看母亲杀意正盛,脚下已躺满了无头的尸体,我急忙冲上前,拉住她再次抬起、沾满粘稠脑浆的手臂。
“母亲!够了!留几个活口!我们需要问出幕后主使!”
我高声喊道,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母亲动作一顿,侧头看向我,面甲后的眼神依旧冰冷,带着未尽的杀意“没必要,月儿。”她的声音透过面甲,显得有些沉闷,“无非是北境那些不服王化的匈人、塞人部落,或是东胡、鬼方的漏网余孽,年年如此,杀干净便是。”
她说着,手腕微微一挣,似乎还想继续。
看着她双手沾满的猩红与惨白,闻着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我心中一阵悸动。
并非怜悯这些贼人,而是不愿母亲被这无休止的杀孽侵蚀。
我用力抱住她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贴在她冰冷坚硬的铠甲上,仰头看着她,语气带着恳求,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密
“母亲,过分的杀孽,终归是不好的……停下吧。”
说着,我空出一只手,扯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袖口,小心翼翼地、温柔地帮她擦拭脸上溅射的血点和汗水。
我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拂过她光滑的脸颊和那性感的厚唇边缘。
在擦拭的间隙,我如同顽皮的幼兽,趁她不备,飞快地在她脸颊上偷吻了几下。
我这带着依赖、亲近和些许逾越的举动,似乎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母亲身体微微一僵,那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度柔和了下来。
面甲下,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
她任由我笨拙地帮她擦拭,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母亲,”我凑近她,声音压低,几乎是在她耳边呢喃,确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您真的认为,这仅仅是北境蛮族或者前朝余孽的手笔吗?他们或许凶悍,但何时有过如此精密的计划,能同时调动这么多死士,还能精准地避开斥候,甚至在镇守府外设下埋伏?”
我顿了顿,感受到她呼吸的细微变化,继续用气声说道“有没有可能……这次的袭击,并非来自北方,而是来自……南边?来自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朝廷?”
“南边?朝廷?”母亲闻言,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柔和的眼眸瞬间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了然的沉重。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那只尚且干净的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力道之大,让我几乎窒息。
“噤声!”她厉声低喝,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后,才缓缓松开手,但目光依旧紧紧锁着我,压低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月儿……这种话,岂能轻易出口!”
她看着我,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担忧,也有对我能想到这一层的惊异。
沉默了片刻,她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身居高位的疲惫与洞悉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为娘……什么都懂。”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我心中激起千层浪。
她懂!
她果然早就有所猜测!
或许,她拒绝改嫁,她以女子之身牢牢掌控北境军权,她面对皇都各方势力的拉拢保持距离,这一切的背后,都源于她对那来自南方、来自最高权力层猜忌与危险的清醒认知!
此刻,战场上残余的喊杀声已近乎消失,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士兵们打扫战场的脚步声。
青鸾正指挥着卫队清点伤亡,捆绑少数几个侥幸未死的俘虏(多半是母亲杀过来时顺手震晕或击伤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母亲不再看我,而是将目光投向南方,那灰黄色天空的尽头,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清那座繁华而危险的皇都。
她挺直了那如山岳般的身躯,沾满血污的铠甲在晦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青鸾!”她突然扬声下令,恢复了镇守司都统的威严。
“末将在!”青鸾立刻上前。
“清理战场,统计伤亡,安抚百姓。将这些贼人的级,全部悬挂于南门之外,曝尸三日!让所有人都看看,犯我镇北者,是何下场!”她的声音冰冷,带着铁血的味道,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柔软与隐秘交谈从未生。
“是!”
青鸾领命,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又敬畏地看了一眼母亲,转身去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