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气球,欢快的音乐,孩子们兴奋的尖叫,空气中飘散着甜腻的香气。这里的一切,都与医院的白、病房的静、记忆里的汗与血,截然不同。像一个截然相反的、鲜活喧闹的平行世界。
她买了票,走了进去。
没有去玩任何刺激的项目,只是坐着缓慢旋转的木马,看五彩灯泡在晨光中渐次熄灭;坐在湖边安静的长椅上,看天鹅梳理羽毛;在卖气球的老人那里买了一只最简单的透明气球,看着它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光晕;甚至排了很长的队,买了一个笑脸形状的、洒满糖霜的华夫饼,一点点吃下去,很甜,甜得有些腻,但确实是食物真实的滋味。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周围是陌生人的笑声和喧闹,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用担忧或探究的目光看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或许有些安静的游客。
在这里,她不是戚百草,也不是杨凌。她只是她自己。一个刚刚从生死边缘爬回来,正在笨拙地、试探着重新学习如何“活着”的人。
中午,她在游乐场角落一个僻静的、能晒到太阳的露天咖啡座坐下,向服务员要了纸和笔。
灵感来得猝不及防,又像是早已在心底酝酿了千百回。旋律的片段,零星的词句,如同解冻的春水,汩汩涌出。
关于破碎与缝合——“旧伤是新生的纹路,疤痕是勇敢的勋章。”
关于黑暗与微光——“在最深的海底,也曾梦见太阳;用最哑的喉咙,练习第一声唱。”
关于恐惧与前行——“影子在身后拉长,像过去不肯散场;但脚步朝向光亮,哪怕一步一踉跄。”
关于那些温暖的手——“是你们接住我坠落,教我从头学仰望;或许翅膀还湿透,却已想为你们试着飞翔。”
关于两个名字——“哪一个都是我,拼凑的星光;不再问来处,只管去远方。”
她写得很慢,偶尔停下,望着远处旋转的摩天轮,或是天空中掠过的飞鸟,腕间的隐痛不时提醒着某些时刻,但笔尖流淌出的,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混乱,而是一种混合了痛楚、释然、感激和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希望的复杂质地。
日落时分,游乐场亮起了璀璨的灯火,像童话世界。她将写满潦草字迹和简谱的几页纸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那只透明气球,不知何时已经松手,飘向了渐暗的夜空,只剩下掌心一点点冰凉的触感。
该回去了。
回到宿舍楼下时,天色已完全黑透。她远远就看到公寓门口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影焦急地晃动。是姐姐们,还有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杨越的声音带着哭腔隐隐传来:“……都找遍了……电话也关机……”
她垂下眼睫,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后侧,借着绿化带的阴影,熟门熟路地找到一扇为了方便搬运器械而通常不上锁的侧门——这是以前“杨凌”还没出事时,她们偶尔偷溜出去吃宵夜现的通道。
悄无声息地溜进去,避开电梯,从消防楼梯一层层走上去。回到属于她的楼层,走廊里空无一人,大家都还在楼下或外面焦急寻找。
她轻轻拧开自己房间的门,闪身进去,反锁。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只是窗外的灯火更明亮了些。她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将口袋里那几页浸染了阳光、微风和华夫饼甜香的纸,轻轻压在了那本乐理教材下面。
然后,她脱下外套,换回睡衣,躺回床上,拉好被子。
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游乐场遥远的音乐声,和心脏平稳跳动的声音。
门外,寻找的喧哗和焦急的呼喊渐渐由远及近,又慢慢平息下去,大概是有人提议再扩大范围或报警。那些声音隔着门板,变得模糊,像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背景音。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体深处涌起的、久违的平静的疲惫。
左手腕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这一夜,她睡得沉静安稳,没有再被噩梦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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