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在狂风的捶打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扁舟,每一次更猛烈的冲击都让墙壁呻吟、梁木震颤。积雪疯狂地从每一道细微的缝隙涌入,在屋内迅堆积,墙角已垒起半尺高的雪墙。火塘里的火焰被灌入的寒风撕扯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簇幽蓝跳动的火芯,勉强维持着方寸光明与微薄暖意。
寒意无孔不入,仿佛有生命的冰蛇,顺着毛孔钻入骨髓。所有人的嘴唇都冻得青紫,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霜。伤势未愈的几人,脸色更是惨白如鬼。
但此刻,比物理上的寒冷更让人心悸的,是苏清韫体内那股与荒原深处未知存在遥相呼应的、越来越强烈的悸动。
她蜷缩在火塘边最厚的皮毛里,双手死死按着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玉璜紧贴肌肤的位置,已经烫得惊人,那不再是单纯的温度,而是一种仿佛要破体而出、融入远方某种宏大脉动的牵引力。而体内那缕赤红火毒,在这牵引之下,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在她经脉中左冲右突,与玉璜的乳白能量激烈对抗,又奇异地被那远方的“召唤”所吸引,试图向着北方奔涌。
冰火交织的剧痛,加上外部极寒的刺激,以及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难以名状的共鸣与战栗,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额头上渗出冷汗,瞬间又凝结成冰珠。
“清韫!”谢珩单膝跪在她身前,双手按住她因痛苦而痉挛的肩膀。他的手同样冰冷,但那股沉稳的力道透过衣物传来,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现实的锚定感。
苏清韫艰难地抬起眼,视线因为痛苦和某种奇异的感知重叠而模糊。她看到谢珩近在咫尺的脸,他眉宇间凝结的冰霜,他眼底深处那抹竭力压抑的焦灼…还有,在他身后,火塘摇曳的幽蓝光晕中,仿佛有无数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星辰幻影一闪而过。
“在…在叫我…”她破碎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栗,“荒原…深处…有什么…醒了…在呼唤…玉璜…还有…我体内的…火…”
谢珩眼神骤凛。他立刻明白,这绝非寻常的自然灾害!那声大地轰鸣,那诡异的共鸣,这提前且狂暴异常的“白毛风”…一切都指向荒原核心生了某种剧变!而苏清韫,因为她体内的玉璜和吸收的火毒能量,成为了连接这剧变的“节点”!
“凝神!守住心神!”谢珩低喝,右手并指如剑,迅疾点向她眉心、膻中、关元等数处大穴!他指尖凝聚的内力带着一股奇异的、冰冷中蕴含生机的气息——那是他调动了体内某种秘法根基的力量,试图强行稳定她体内暴走的能量和濒临崩溃的精神。
苏清韫只觉得数股冰凉却柔和的力量透穴而入,如同一根根坚韧的丝线,强行将她即将涣散的心神和沸腾的能量“捆束”回来。痛苦并未减轻,但那种灵魂都要被抽离的恐怖感稍稍缓解。
她趁机全力运转心法,沟通玉璜深处那古老意志。这一次,那意志不再沉寂或漠然,而是传递出一种清晰的、混杂着警惕、好奇,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的情绪。它如同一位被惊醒的守护者,默默凝视着北方,然后分出一缕更加精纯平和的能量,协助谢珩注入的内力,在她识海中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隔绝那来自远方的、越来越强的精神牵引。
“林太医!”谢珩头也不回地喊道。
林太医顶着寒风凑过来,搭上苏清韫的腕脉,片刻后脸色越难看:“脉象乱极!外有极寒侵体,内有异力冲撞,更有…似有外邪侵扰神魂!必须立刻施针,固本培元,镇守灵台!”他颤抖着手取出银针包,但屋内光线昏暗,寒风刺骨,他连捏稳银针都困难。
“秦苍,护住火!”谢珩命令道。
秦苍与另一名玄甲卫立刻用身体和仅存的皮毛挡住风口,竭力维持那簇幽蓝火苗不灭。
借着微弱的光,林太医屏息凝神,将数根银针精准刺入苏清韫头顶和胸口的要穴。银针入体,带着林太医苦修数十年的温和内力,如同一根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她狂涛骇浪般的经脉和气机。
苏清韫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但那玉璜的悸动和体内的灼热并未消失,只是被强行压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危险平衡点上。她依旧能清晰地“听”到,那来自荒原深处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低沉脉动,以及夹杂其中、若有若无的…如同古老歌谣般的悠远呼唤。
“谢…谢珩…”她抓住谢珩按在她肩头的手,指尖冰冷,“那声音…那呼唤…好像在指引…方向…”
谢珩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目光锐利如鹰:“说清楚。”
“不是具体的话语…是感觉…”苏清韫闭着眼,努力捕捉那缥缈的感知,“冰冷…灼热…星辰坠落…还有…门…一扇很大的…门…在等待…钥匙…”
钥匙?星垣之门?
谢珩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想起莫怀远手中的残缺玉盘,想起拓跋烈刀柄上的红色碎片,想起苏清韫吸收的那部分火毒…难道,这些“星石”碎片,真的是开启“星垣”遗迹的“钥匙”?而此刻,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或许是他们的行动,或许是自然周期),那扇“门”正在变得活跃,甚至开始“呼唤”散落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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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此,这场诡异的“白毛风”,恐怕不仅仅是天灾,更是某种…能量外泄或屏障松动的征兆!
“你能感知到那‘门’的大致方位吗?距离?”谢珩急促地问。
苏清韫集中全部精神,顺着玉璜共鸣和那呼唤的指引,心神如同无形的触角,艰难地穿透狂暴的风雪和混乱的能量场,向着北方延伸…
触角穿过无尽的雪幕,越过起伏的冰丘,掠过冻结的河流…感知中一片混沌与暴烈,唯有那脉动与呼唤的核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虽然模糊,却异常坚定地指向…地图上那个巨大圆圈的…偏东北方向?似乎…比地图标注的“赤焰谷”标记,还要更深入一些?
“东北…很…远…但…很清晰…”她断断续续地说,“能量…很庞大…混乱…有…悲伤…还有…愤怒…”
悲伤?愤怒?谢珩眉头紧锁。遗迹也会有情绪?
就在这时——
“主上!外面!”负责在门缝警戒的灰隼突然低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