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府里的一个女官,为方便,平日里都是着男装的。”赵曦澄坐回椅内,“你们的眼睛真毒辣!”
“要怪,只怪你这小女官生得俊!京中美人我也见过不少,四哥,你府里的这个小女官,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赵暄洁用扇子敲了敲桌,“异日,我也可以来一段独一无二的说书了!”
“你少来消遣我!”赵曦澄笑骂道,对黎慕白低喝:“出去整理下自己!”
“殿下,奴婢——”黎慕白记挂着何大娘的小女儿,暗暗焦急。
赵曦澄一副不耐烦模样,蹙眉斥责:“笨手笨脚的,回府后领板子!”
“我说四哥,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赵暄洁扇子一扬,“你动不动就是板子,看把人家吓得可怜见的!”
说着转首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慕白屈身行礼,低声回道:“回兖王殿下,奴婢叫白黎。”
白黎,是她进京路上所用之名。
“白黎姑娘,你先去把头发挽好。”赵暄洁道。
“是!奴婢谢过殿下!”黎慕白走到屏风后,把头发束紧。
“白黎姑娘,你适才想说什么?”赵暄洁问转出屏风的她。
“奴——奴婢前些日子看了一本旧书。”她眼角余光恰好扫到桌上的两盘糕点,“书上提起一种叫碧玉簪花缠枝樱桃甘露酥香糕的食物,是我们殿下从未尝过的。因此,这些天奴婢一直在琢磨做法,刚刚出去盥洗时,突然想了出来——”
“碧玉簪花——樱桃——”赵暄洁眉毛一扬,粲然一笑,如一枝恣意绽放的早樱,“什么样食物竟有如此长的名字?我也算是尝遍京中美食,你说的这个却是我闻所未闻!”
“六哥,我也未曾听过这等美食!”赵明淳笑道,“我知道四哥的嘴刁得很,真要做出来了,我不可不尝!”
“七弟说得对!四哥,六弟也要非尝不可!届时我还要让我府里的厨子去讨教讨教!”赵暄洁笑道。
“行!”赵曦澄淡声应道,看向黎慕白,“你果真想出做法了?”
“回殿下,奴婢委实想出来了!”黎慕白屈身回道。
“好!回府!”
赵曦澄起身离席,赵暄洁与赵明淳相送。
桃园门首,赵暄洁反复念叨着那个长长的糕名,黎慕白伺候赵曦澄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日影在帘子上匀速变幻。
黎慕白见赵曦澄并未提起那个糕点,主动请罪:“殿下,对不起!那个碧玉簪花糕纯属子虚乌有,是我胡诌的!”
“错了,是碧玉簪花缠枝樱桃甘露酥香糕!这个我确实未尝过,回府后你就去做!”
“啊?那个——我信口一言而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黎慕白一时语塞,片晌后怯怯回道:“殿下,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那就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黎慕白双眸蓦地一瞪,见他眼底满是不容分说,无奈颔首:“好罢,我做!”
她萎靡地低着头,忆起自己曾唯一做过的一次吃食来,那是她此生里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
尽管如此,父亲与母亲却道是他们吃过的最为好吃的一次。
那是他们生前最末吃下的食物。
一刹,她的心如被狠狠攥住,呼吸一滞。
世事太易变迁,前尘已飘作浮云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跋涉云间的光,被秋香色的帘子酿成一截荒烟,砸在她眼内,埋痛填悲。
赵曦澄扣了扣眉心,语气不由放缓:“何事令你如此急切?”
黎慕白陷在沉痛里,随口答道:“无事。”
“无事?”赵曦澄注视着她,“你诌了一个如此奇怪名字的糕点,不就是想让我提早离席?还是你认为我的伤撑不住,从而坏了你的计划?”
黎慕白回转过神,这才发现他苍白的面容颇为憔悴,立时想起他肩上的伤,以及那包扎伤口的布条,顿有些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