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出来得着急,肩上披着的白衣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夭灼,你……还好吗?”凌泉看着她的后脑,声音沙哑早已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玉夭灼肩膀抖了一下,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怎么不在屋里歇着——你何时来的?我都没注意。”凌泉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然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嘴唇微微颤了颤,终于艰涩地开口,“对不起。我骗了你。”
凌泉握着夭灼的手紧了一下,又自觉不配便松了去,却在下一刻被玉夭灼反手握住。
“师兄。”她终于有了动静,慢吞吞转回身子,换了只手握住他,“不要道歉。”
玉夭灼的眼睛很空,心里像是熬了一碗中药,酸苦气愈发浓稠:“同意婚事是我的决定,师兄不必道歉。”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样子的师兄。”
那样卑微的,仿佛雨打花落,残花将自己碾碎成尘埃,再也寻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
凌泉嘴唇抿得很紧。
玉夭灼的声音平静,反常得让人怜惜。
这一切都是因为……
“你喜欢师尊,对么?”
玉夭灼猛地一颤,下意识想摇头否认,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喜欢”……师尊?
这个词像一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懵懂的心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从未思考过“喜欢”具体意味着什么,即使师兄对她袒露心意——那终究是他的感情,她无法感同身受。
浓郁的药苦味几乎将她淹没,熏红了她的眼眶。她看着师兄痛苦的眼睛,哽咽了一下。
“我不知道……师兄,我这里……好难受……”她将手按在心口,那正传来一阵阵清晰而陌生的抽痛,“它为什么会这么疼……”
“你喜欢他。”凌泉颤抖着帮她定下结论。虽已然知晓,但亲耳证实,仍让他心如刀绞。
他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玉夭灼有些恍惚。
她再次不由自主地陷入温暖的回忆,眉眼的放松让凌泉抽痛的心再一次紧紧收缩。
“如果有人将你从必死的命运中拉出,待你无微不至,对你百般呵护……你也会控制不住心向往之。”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凌泉的心腔,然后狠狠搅动。
凌泉颤抖着低下头。
如果有人将你从必死的命运中拉出,待你无微不至,对你百般呵护……
你也会控制不住心向往之。
麒麟山脉高可揽月,半弯的月牙悬于当空,又落在冷冷湖水中被搅打成银霜。刺骨的寒,没了往日的柔情。
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胸口,发酵成难以形容的苦涩。凌泉被这横于当前的月色冷了一颤,呜咽着吸了口气。
胸口痛闷难耐,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沉顿的颔首,“……是啊。这样的人……怎会不让人向往。”
他重复着她的话,每一字都带着血沫般的腥气,可还是垂死挣扎般:“可是师姐他们呢,他们也待你无微不至。”
“这……不一样的。”
“那……我呢。”凌泉步如刀尖,朝着沼泽深处走去,义无反顾,“我可有做到那般?待你无微不至,对你百般呵护……?”
“我……”不同方才脱口而出,玉夭灼舌头打了下结。
她抬起头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少年,再一次想起了打碎自尊在她面前跪下的他。
“为,为何要问我……师兄这个你应该自己知晓的。”
“我不清楚……”凌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他突然觉得好笑,现在他能回忆的竟然都是对夭灼的捉弄——那些有心去吸引她注意的幼稚行为。而她所说的那些呢?
对一个人的好,是下意识的,是如潺潺溪流润物无声的,又怎会记得。
半晌,他喃喃一句:“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