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廖巫婆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怎么就被周平安抓了个正着呢?
当初怨女夺舍不过是她胡诌的,现在她觉得这个小女娃真的不简单。尤其是她离开时最后一眼,那不是小姑娘的懵懂,而是胜利者的轻蔑。
风雪中,廖巫婆平白无故打了个寒战。
“哎!你怎么让媳妇走了呢?”等所有人离开,田秀芬开始责骂袁鹏,一个月损失70块钱呢。
“怕什么,她一个女人带孩子在外面,活不下去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了。”袁鹏无所谓地找个板凳坐下。“我们家以后不靠她也能过得很好的。”
之前家里舍不得文莉君也有她能挣钱的缘故,现在他找到轻松挣钱的招,不再求着文莉君了。
等他挣了大钱,文莉君日子难过,肯定会回来求他的。就算她跑了,离异的、丧偶的女人多了去了,才三十出头的袁鹏有工作有房,就算找个没结婚的女孩也轻而易举。
三十岁离异的女人不好找,三十岁的男人随便挑。
……
……
刘卉找到李华主任帮文莉君请了假,也提前回家等张娟的消息。三个人都请假,气死赵勇了。
她们两人运气好,进厂就分到了宿舍,还是挨在一起的,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刘卉坐在窗口,一边往外看,一边守着儿子写作业,手上还撕着大白菜:“金豆豆,头抬高一点写字。”
外面雨雪交加,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小名豆豆,大名金长浩的小朋友抬起头:“妈妈,你别叫我金豆豆,同学会笑我的,要叫我大名。”
“这名字是你爹妈给你取的,有什么丢脸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说什么在意什么,还不累死自己?快写作业。”刘卉又望了一眼窗外。
路灯下,张娟和一个人搀扶着走进大院。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是裹着大围巾,抱着孩子的文莉君。
这是出事儿了,刘卉丢下菜篮子:“豆豆别写了,去张阿姨家和关雨婷玩一会儿去,吃饭了我叫你。”
“太好了!”刘卉经常叫金豆豆和张娟的女儿关雨婷一块儿吃喝写作业,他毫不怀疑亲妈是想支走他。
刘卉套了一件厚棉衣冲下楼。文莉君精神很好,目光炯炯。怀里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小脸冻得通红,呼吸声很轻。
母女俩只身而来,这一看就是和婆家决裂了。
刘卉什么也没问:“先去我家吧!有什么话回去说。”宿舍大门风很大,上下人很多,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张娟点点头:“莉君母女交给你了,我先回去做饭,待会儿大家一块儿吃。”
“真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们了。”文莉君走出家门,发现自己真的没退路了。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学艺八年了,你日常帮了我们不少忙,大家不是姐妹胜似姐妹,说什么客气话。快跟我走,我家里暖和。”刘卉伸手帮着扶住了小姑娘。
袁锦悦迷迷瞪瞪睁开眼,眼中是刘卉亲切地笑:“阿姨好!我自己能走。”
刘卉干脆抱住小姑娘上楼,她又瘦又小比自己的儿子轻了一半,顿时心疼起来:“阿姨不累,丫丫今天就在我家住。”
蜀绣厂和蜀锦厂的宿舍楼共有两栋,每栋四个单元六层楼。两栋楼加上自行车棚和大门,正好围成一个院落。从单元门进去,每层楼有四家人,两套大一点的房子,两套小一点的房子,厕所由两家人共用。
刘卉家在二栋四楼的大房子,张娟家在五楼的小房子。
回到房间,刘卉给两母女端上热水。捧着暖烘烘的搪瓷缸子,文莉君给刘卉简单说了下发生的事。
“我现在真的是有家不能回了!”文莉君叹气,离开了婆家,也没有娘家。
“你这两个家也没什么可回的,你就暂时住我这儿,等宿舍申请下来了再搬。”刘卉拍着她的手背,给她鼓劲。“孩子他爸还没休假,我正嫌家里冷清呢,你们来了正好热闹热闹。”
刘卉的房子有两个房间加一个厨房,足够住下文莉君母女。
“那我给钱,帮忙做家务做饭。”文莉君可不好意思白吃白住的。
“再说吧!反正现在食堂还开着。”刘卉也不会刻意拒绝文莉君的好意。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也是拮据的。
文莉君打开包裹孩子的披肩,发现女儿一头一脸的灰泥,衣服也是脏的。两个人连忙给孩子打水,洗头洗脸整理衣服。刘卉又去找张娟借衣服,她家生的是闺女,比袁锦悦大一岁。
两人忙乎一阵,张娟来敲门:“饭好了,到我家吃饭去。今天我爱人做了好吃的!”
文莉君牵着女儿的手,鼓起勇气跨入张娟家的门。
张娟热情地拉着文莉君的手,坐上了方桌。一个和张娟眉眼相似的小姑娘拉住了袁锦悦的手:“妹妹,你好,我是张娟的女儿关雨婷,我刚上一年级。这是我爸爸关松,他在刃具厂工作。”
“妹妹,我是金长浩,我上二年级了,是你们的哥哥。以后你们被欺负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如果我也打不过的,就找我爹,我爹是军人。”
这年头工人军人都是香饽饽,两个孩子介绍的时候很骄傲。袁锦悦只能笑着点头。
“妹妹来,我们一起吃饭,这些都是我爸爸做的。”关雨婷拉着袁锦悦上了桌。
关松不善言辞,又面对这么多女人,只有给她们添饭盛汤。张娟招呼大家坐下:“今天时间有点赶,简单做的,大家将就吃。”
每个人面前摆着一个大碗,里面是土豆、豌豆、胡萝卜和腊肉煮成的烩饭。中间摆着一大盆汤菜,里面有玉米、冬瓜和切成片的五花肉。
刘卉捞起一片肉,在酱油里蘸了一下放进小姑娘碗里:“丫丫试试,这是连锅子,很好吃的。”
袁锦悦夹起肉片放进嘴里,肉味带着冬瓜的清香和玉米的甜香:“阿姨,叔叔,这太好吃了。我还从来没吃过呢!”
女儿的快乐童言,就像一把尖刀刺进文莉君的心里。
她自以为回到袁家是为女儿好,其实是让女儿走自己儿时的路,让她受尽委屈,卑微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