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正欲解释,却觉伤口一痛,不禁垂眸拧眉。缓了一缓,便楚楚可怜地望向皇帝。
楚元煜叹了口气,沉沉道:“是吴王的缘故。”
皇后更加错愕,谆太妃则不由睇了眼吴王的生母良太嫔,口中追问:“又与吴王何干?”
楚元煜道:“小湘在花房当差时,偶然碰见过吴王。吴王觊觎她的美色,欲纳她入府,骚扰过数次。”言及此处,他也看了眼良太嫔,“据说还想求良母妃做主来着,好在良母妃并未惯着他。”
良太嫔自徐侧妃被押进来就知事情不妙,此时脸色更加苍白,强撑着发出一笑:“年轻人朝三暮四,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只是……就如皇帝所言,我不曾应允这荒唐事,现下卫才人又已入后宫,我那混账儿子再糊涂也不敢觊觎天子宫嫔,这事更应了了才对,侧妃何以又这样伤人?”
话里话外,分明是怕吴王沾染罪责,因此不惜丢卒保车。
徐侧妃更加慌乱,不可置信地望向良太嫔,哭着道:“母妃,妾身没有!”
皇帝眼底一片阴鸷:“若没有,你何以去见卫才人?”
“妾身没……”徐侧妃本想连这话也否认,却忽而惊觉自己身边的侍婢方才为她争辩时也说她“确是见了卫才人”。
她便只得将这话刹住了,好歹没让自己再添一条欺君的重罪。
皇帝冷笑涟涟:“你不说,那由朕来说——小湘已告诉朕了,你见面便对她辱骂不休,原是疑她去锦园与吴王私会,是不是?”
“妾身……”徐侧妃解释不出。
她固然可以不认,可她因疑他二人私会,先派婢女去“盯梢”来着,还被傅成察觉了。此时她若矢口否认,婢女必被严刑拷打。
若拷打之后招了,她就又是欺君。
若不招……
那她去见卫才人也得另有个说得通的解释才成。
还有那原属于她的簪子为何会刺伤卫才人、她说卫才人是诬陷又如何证明……她要解释的不是一处两处,而是铺天盖地的疑点。
徐侧妃绝望地瘫坐在地,恍惚里想起一个宫女。
那个姓姜的宫女曾跪在她面前哭着磕头,求她饶命,还不忘辩解卫氏绝不曾勾引吴王。
……可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能解决这些麻烦便好,只要能解决麻烦,杀一个人也没什么。
第52章圣心“谆太妃这靠山,可不是谁都能沾……
卫湘见徐侧妃怔忪间忽地再度抬头望向皇帝,眼中却比刚才更多了恐惧,便猜她是悟出了什么。
她心里笑叹徐侧妃这会儿倒挺聪明,又很可惜她不能直接问问徐侧妃现下作何感受——昔日是上位者时,她为刀俎,耀武扬威;如今一朝间她成了跪在地上的鱼肉,可会后悔做刀俎时的冷漠无情?
少顷,只见徐侧妃又磕了个头,失魂落魄道:“妾身……知陛下不会信,可此事实是卫才人记恨妾身,才如此栽赃……”
她这话说得有气无力,端然是已认命的样子了。
皇后已隐有不耐:“她又缘何记恨你?”
徐侧妃面如灰土,但终究不能再答了。
她会说出前一句话,已是死马当活马医,现下若真说起缘故,那就是她为了让卫湘远离吴王杖杀了一名与之交好的宫女。
卫湘费尽力气才按捺住笑意,目不转睛地欣赏徐侧妃的失魂落魄。
她就知道,徐侧妃不会说的。
这等草菅人命的事,有王世才那样的管事遮掩着不闹出来便罢;若闹出来,本就是她的罪,她善妒的名声也更会坐实,那今日之事就更说不清了。
所以这戏,也该收场了。
卫湘攥了攥皇帝的手,声音轻若蚊蝇:“陛下……臣妾实在疲惫,想回去歇息。”
说着就作势要起身告退,楚元煜忙道:“朕陪你回去。”
言毕他再度看向徐侧妃,那与卫湘说话时的万千温柔都瞬间褪去:“吴王侧妃徐氏,嫉妒成性,戕害妃嫔,赐自尽。”
徐侧妃打了个激灵,绝望抬头:“陛下……”
皇帝却不再看她,目光投向门外:“吴王,骄纵妃妾,致其为人失德、行止失当,着降亲王为郡王,邑两千户。”
这道口谕倒令卫湘也一怔。
本朝历来是亲王食邑万户、郡王五千户、国公三千户,两千户的食邑比国公还要低一等,乃是郡公的例,只有亲王的两成。
对亲王而言,这可谓是极其严厉的惩罚了,失的不仅是爵位与食邑,更有颜面。
卫湘对此始料未及,但也不便过问,见他站起身又来扶她,向皇后与太妃太嫔们施了礼,便随他一道离开了。
徐侧妃纵使知道事情已有定论,也并不愿就此赴死,欲上前央求,但自有御前宫人阻拦。
至于她在这之后是不是真的“自尽”,卫湘也不清楚,总之次日一早便得了信,说徐侧妃已然去了,皇帝恩准其以郡王侧妃之礼下葬,吴郡王现在则跪在紫宸殿前谢罪。
此事过后,宫中很是平静了些时日,正月下旬,陈家突然上疏为陈采女鸣冤,恳求皇帝重查妩贵姬丧命一案,引得满朝哗然。
彼时卫湘仍在养伤,凝贵嫔听说了这事就来说给她解闷,兴致很好地道:“陈家素日谨慎低调,便是陈采女刚落罪那时也没吭过一声,如今又有什么道理突然这样上疏?”
卫湘很是不解:“可他们还是提了……姐姐觉得是什么缘故?”
凝贵嫔嗤笑:“还能是什么缘故?左不过是陛下想查却又没有理由,更还要顾及恭妃的心情。这般授意陈家上了疏,陛下不就有明摆着的理由了?”
卫湘又问:“那这案子已在重查了?”
凝贵嫔摇头:“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