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往日最肆无忌惮的穿堂风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那种自学校带回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在南锣鼓巷号院里弥漫开来,渗透进每一块砖缝,每一扇门窗。
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连平日里最爱在门口闲扯八卦的老太太们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公用水龙头滴答的水声,偶尔打破这死寂,反而更添几分惶然。
阎埠贵待在家里,却坐立难安。
他强迫自己拿起一本红皮封面的书,目光却无法在字句上聚焦。
耳朵捕捉着院里的任何一丝动静——
后院似乎传来刘海中那刻意拔高的、带着难以抑制兴奋的嗓音,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语调本身就像一面敲得山响的破锣,宣告着不寻常。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哨声尖利地划破了院里的寂静。
紧接着,是前院老王有些慌张的拍门和喊声:
“阎老师!阎老师!开会了!街道来人了,让全院都到中院集合,立刻!马上!”
来了。
阎埠贵心下一沉。
他放下书,深吸一口气,对面露忧色的三大妈低声道:“我出去看看,锁好门。”
他推门而出,看到邻居们也正迟疑地、三三两两从屋里挪出来,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却无人交谈。
易中海也从中院屋里出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到阎埠贵,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中院里,气氛更加肃杀。
几个臂戴崭新h袖章、面色冷硬的陌生年轻人分散站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逐渐聚集起来的住户,像是在清点牲口。
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外面世界特有的、令人心悸的戾气。
刘海中早已站在了院子中央,背着手,挺着那愈凸显的肚子。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看起来新一些的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头也像是用水精心抹过。
他脸上泛着油光,不是热出来的,而是一种极度亢奋的潮红。
他努力想摆出严肃的表情,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不断扫视众人的、闪烁着得意光芒的小眼睛,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志得意满。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一个像是小头目的街道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
接着,他拿出一张纸,开始用一种干巴巴却不容置疑的语调宣读:
“最高指示:g不是请客吃饭……根据上级部署,为深入推动运动开展,加强基层管理,经街道革命领导小组研究决定,即日起,在各居民大院设立运动联络小组,负责组织学习,传达精神,反映情况,协助清查……”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人们心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念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现任命,南锣鼓巷号院居民,刘海中同志,为本院运动联络小组组长!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迟疑不定的掌声响了起来,更多的是面面相觑和低下的头颅。
刘海中向前迈出一大步,胸膛挺得更高了。
他先是对着街道干部的方向夸张地鞠了一躬,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感谢组织信任!感谢领导栽培!我刘海中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坚决把上级的指示贯彻到底!”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面向全院邻居。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一副极其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严厉的表情,官腔拿得十足:
“各位老街坊们!同志们!”
他声音洪亮,试图模仿着他在各种大会上听到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