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礼治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外面的寒气。他挥手免了宫人的行礼,径直走到伍元照身边,很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先是在她脸上仔细端详,满是关切,然后又转向一旁的摇篮。
“元照,今日觉得如何?朕瞧你脸色还是不好。”礼治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孙太医的药可按时吃了?若是觉得不好,朕再让太医院想别的法子。你如今比生产前更清减了些,定要好好调理才是。”
伍元照努力撑起一个柔顺的笑容,轻声回道:“劳陛下挂心,臣妾已经好多了。孙太医医术高明,用药也温和,只是产后虚弱,调理需时日,急不来的。”她顿了顿,看着李礼治眉宇间的一丝倦色,适时转移了话题,“陛下今日下朝似乎比平日早了些?可是前朝事务不忙?”
礼治叹口气,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顶,声音低沉了下来:“前朝事哪有不多的?年关将近,各地奏报、来年预算,千头万绪。但一想到你和贤儿在宫里,朕就想着早些回来看看。”他手臂收紧了些,“元照,每次看到你这般虚弱的样子,朕就想起思姐儿那时……是朕亏欠你太多,没能护好你们母女。如今有了礼弘和礼贤,朕定要好好护着你们母子,再不叫你们受半点委屈。”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话语中的情意真切,不似作伪。伍元照依偎在他怀中,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若是原主,或许早已感动得不能自已。但伍元照心中却异常清醒。帝王的宠爱如同镜花水月,今日能浓情蜜意,明日也可能因为朝局、因为新人、因为猜忌而烟消云散。他此刻的怜惜和保护欲是真实的,但这份真实能持续多久?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让自身尽快强大起来,只有织就一张足够安全可靠的网,才能护住自己和孩子们。
【系统提示:皇帝礼治好感度+,信任度+。依赖感提升。检测到皇帝对宿主的怜惜与保护欲达到新高。获得积分oo点。警告:过高的恩宠可能加敌对势力行动,请宿主保持警惕。】
系统的警告如同冰水,让她更加清醒。
果然,皇帝的专宠,尤其是对六皇子规格的重视,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六皇子满月礼的筹备,由李礼治亲自过问,内务府和礼部不敢怠慢,拟定的章程一改再改,规模不断加大,极尽隆重,远皇子满月礼的常规制式。这无疑更刺激了后宫某些人本就紧绷的神经。
满月礼前三天,孙太医照例在午后前来缀锦宫,为伍元照和六皇子请平安脉。
为伍元照诊完脉后,孙太医捻须沉吟道:“贵妃娘娘脉象较前几日略有起色,气血稍充,但根基仍虚,肝肾略有不足,仍需静养,切忌劳神动气,尤忌忧思惊恐。”他又仔细检查了六皇子礼贤,眉头微蹙,“六皇子……脉象依旧细弱无力,是先天不足之象。不过,臣反复探查,其体内确有一股微弱的先天之气盘踞心脉,护住根本,此乃万幸。只是早产终究伤了元气,脏腑娇嫩,眼下最惧风寒邪气惊扰,饮食起居务必不可有丝毫差池。”
伍元照认真听着,点头道:“有劳孙太医费心。满月礼当日,宾客众多,人多眼杂,还需太医多多费心照看贤儿。”
“此乃臣分内之事,定当竭尽全力。”孙太医应下,他犹豫了一下,见左右只有云岫在侧,便压低声音道,“娘娘,有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太医但说无妨。”
“近日,太医院内……有人向臣打听六皇子的详细脉案,言语间,似对‘先天真气’之说颇有疑虑,追问臣诊断依据……”孙太医的声音更低了。
伍元照目光一凝,心中冷笑,果然按捺不住了。“哦?是谁在打听?”
“是……常在长春宫走动的王太医。”孙太医道出了名字。
伍元照心中明了,是萧淑妃。想从脉案上做文章,质疑礼贤“祥瑞”的真实性?这倒像是萧淑妃会用的手段,直接而急躁。可惜,这“先天真气”虽是她当初借系统之口,在九死一生之际引导孙太医注意到的,但礼贤出生时紫气东来的异象是许多宫人亲眼所见,皇帝的认定和欣喜更是朝野皆知,早已是铁板钉钉。王太医这点小动作,最多只能制造一点流言,动摇不了根本。但这也提醒她,对方已经开始出手试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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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知道了。”伍元照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孙太医只管依照事实向陛下回禀即可,不必有所隐瞒,也不必过多解释。至于其他人打听,太医可酌情应对,但脉案细节,关乎皇子玉体,还需谨慎。其余之事,本宫自有主张。”她需要孙太医保持中立和专业的形象,不能让他直接卷入争斗。
孙太医松了口气,拱手道:“臣明白,谢娘娘体恤。”
送走孙太医,伍元照沉思片刻,当晚便唤来了心腹太监小栗子。小栗子年纪不大,但机灵稳重,是伍元照暗中观察提拔上来的。
“小栗子,交给你两件事。”伍元照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第一,暗中留意长春宫那边王太医的动向,特别是满月礼前后,看他与哪些人接触。第二,内务府那边新进的人里,特别是可能接触到御膳房、库房这些要害地方的,给本宫悄悄摸一摸底细。记住,要绝对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小栗子眼神锐利,低声道:“娘娘放心,奴才晓得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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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岁除之日,六皇子礼贤的满月礼,在象征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太极宫正殿隆重举行。虽时值严冬,寒风凛冽,但太极宫内早已用巨大的暖盆烘得温暖如春,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宗室亲王、公主、驸马、朝廷重臣及其有品级的命妇,皆身着隆重的礼服盛装出席,按照品级班次列坐,场面浩大,气氛热烈而庄严。
伍元照身着贵妃品级的吉服,翟纹华美,头戴珠翠花树,庄重典雅。虽施了薄粉,悉心装扮,仍难掩产后的虚弱和苍白。但在皇帝李礼治的特意关照下,她并未长时间站立迎客,大多时间都坐在设于殿内避风且视野极佳处的软座上,身后有云岫和另一名大宫女仔细伺候着,手边放着暖炉和参茶。
满月礼的核心环节,是皇子示人,接受朝贺。乳母曹氏抱着裹在明黄色绣龙襁褓里的六皇子礼贤,由李礼治亲自接过,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步步走向御座,接受殿内宗室重臣的瞩目和朝拜。小小的礼贤似乎被这宏大的场面和喧闹的人声惊扰,不安地动了动,出细微的啼哭。李礼治立刻轻轻拍抚,低声哄着,脸上满是初为人父(对于这个备受期待的儿子而言)的慈爱和骄傲。
“天降麟儿,佑我大唐!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贵妃娘娘千岁!六皇子殿下千岁!”在司礼官的高唱下,殿内众人齐声高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殿顶。
李礼治志得意满,当众再次重申六皇子乃“祥瑞”,并宣布为此大赦天下,减免部分赋税,与民同庆。这番举动,更是将六皇子和宸贵妃的恩宠推向了极致。
王皇后端坐在李礼治身侧的凤座上,凤冠霞帔,仪态万方,脸上始终保持着母仪天下、端庄得体的微笑,应对命妇们的祝贺时也滴水不漏。只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当她看向被皇帝小心翼翼抱在怀中、备受关注的礼贤,以及虽虚弱却更显楚楚动人、被皇帝格外呵护的伍元照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迅隐去的、冰封般的寒意。
萧淑妃的位置在妃嫔班列的位,穿着绛红色礼服,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的戾气。她看着眼前这“父慈子孝”、“君妃和谐”的一幕,尤其是李礼治对伍元照那种毫不避讳的关怀和呵护,手中的锦帕几乎要被她拧碎。她强挤出的笑容,僵硬而勉强,看向缀锦宫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嫉妒和怨毒。她的儿子四皇子礼素节也坐在一旁,似乎被这盛大场面震慑,有些拘谨不安。
宴席过半,按照既定的流程,乳母曹氏抱着有些困倦、开始哼哼唧唧的六皇子,在宫人的簇拥下,退往事先准备好的偏殿休息和喂奶。伍元照对身后的云岫使了个眼色,云岫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席,跟了过去。
偏殿内同样温暖,炭火充足,布置舒适。乳母曹氏刚喂饱了礼贤,正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云岫仔细检查了偏殿内的窗户、炭盆、摆设,又查看了带来的备用襁褓和衣物,确认一切无恙,才守在门口附近,留意着进出之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低阶宫女服饰、面相略显陌生的宫女,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盅,低着头走了进来。
“云岫姐姐安好,”小宫女声音细弱,“这是御膳房特意为乳母准备的催奶参汤,用的是上好的党参,吩咐趁热喝下效果才好。”
云岫心中一动,面上不露声色,上前一步接过托盘,淡淡道:“有劳了。放下吧,曹嬷嬷这边我来伺候,你下去忙你的。”
小宫女依言放下汤盅,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云岫没有立刻将参汤递给乳母,而是借口汤有些烫,端着汤盅走到外间,迅从袖中取出一根特制的银簪,探入汤中。片刻之后,取出银簪,簪身依旧银亮,并未变色。但她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她想了想,端着汤盅找到在偏殿外厢房随时待命的孙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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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医,劳您瞧瞧这参汤可有什么不妥?”云岫低声道,“是御膳房送来给乳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