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二年的盛夏,长安城仿佛被置于巨大的蒸笼之中。太极宫的琉璃瓦在灼目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带着一种被热浪炙烤后的疲惫。太液池水波不兴,倒映着如洗的碧空,却透不出一丝凉意。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草木蒸腾混合的燥热气息,连穿梭于宫巷间的内侍宫女也都步履匆匆,尽可能贴着廊庑下的阴凉行走,以期躲避那无处不在的炙烤。
立政殿内,虽在四角放置了硕大的冰鉴,雕刻精美的铜兽口中缓缓吐出丝丝带着凉意的白气,但这微薄的凉意却如同杯水车薪,艰难地对抗着那无孔不入、沉甸甸压下来的燥热。伍元照身着月白轻容纱衫,衣料轻薄透气,袖口和裙摆处以同色丝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暗纹,既显清雅又不失皇后威仪。她正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榻上铺着光滑的玉簟,带来些许凉意。她耐心地引导着已能坐稳的七皇子礼显辨认一幅绘有四季花卉的彩图。小家伙穿着大红菱格纹肚兜,露出白胖如藕节的手臂和腿脚,黑葡萄般晶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随着母亲纤长手指的移动而转动,不时出“咿呀哦啊”的兴奋音节,小手还试图去抓图上鲜艳的花朵。
另一侧,太子礼弘在紫檀木嵌螺钿的书案前正襟危坐,神态沉静,手握一管小楷狼毫,正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临摹着《兰亭序》的法帖。虽年仅五岁多,但那专注的神情和已然规整的笔锋,已隐约可见其父礼治年少时的风范。而刚满四岁的潞王礼贤则显然耐不住这闷热,他穿着一身杏黄绉纱短衫,趴在铺在地上的凉簟上,小脸皱成一团,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套精致的九连环,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时不时抬眼瞅瞅哥哥和母后,又烦躁地踢蹬两下小腿。
【系统提示:时序进入显庆二年盛夏。环境持续高温,湿度增大,体感闷热不适。提示宿主注意防暑降温,确保七皇子礼显及年幼皇子舒适度,避免暑湿侵体。日常监测:宿主身心状态稳定,适应良好;太子礼弘学业专注度提升,自律性增强;潞王礼贤情绪稍显焦躁,需适当引导;七皇子礼显认知能力处于快展期,对外界刺激反应积极。家庭和谐度维持高位。】
这日午后,天气愈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昏黄色,没有一丝风,庭院的树木枝叶都耷拉着,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种暴雨前的沉重压抑感笼罩着宫城。伍元照刚将有些闹觉的礼显哄睡,交由乳母抱去内室安眠,自己正欲倚在榻上小憩片刻,缓解这闷热带来的昏沉,忽闻殿外廊下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竭力压抑的脚步声,以及高延福那变了调、带着罕见惊惶的低声禀报:“娘娘!娘娘!两仪殿急报!陛下……陛下批阅奏疏时,忽感天旋地转,呕逆不止,冷汗淋漓,已无法视事!”
伍元照心中猛地一沉,瞬间睡意全无!这不是头风!症状截然不同!她霍然起身,动作却依旧保持着母仪天下的沉稳,声音冷静得近乎严厉,穿透了殿内闷热的空气:“进来说!详细道来!陛下此刻情形究竟如何?可传了太医?!”
高延福几乎是踉跄着进殿,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水和油光,脸色煞白,声音因恐惧和奔跑而颤抖不止:“回、回娘娘!大家……大家起初只是说胸闷气短,提笔时朱笔竟脱手跌落,随即便是……便是俯案剧烈呕吐起来,冷汗出如浆涌,瞬间湿透中衣,直呼眼前黑、天旋地转……奴婢已飞马去传所有当值太医!张、刘二位太医已率先赶到正在施救,然、然陛下痛苦万状,呕逆不止……”
“备辇!即刻去两仪殿!”伍元照不等他说完,即刻下令,语气斩钉截铁。她迅对闻声而来、面露惊疑的崔嬷嬷吩咐,语快而清晰:“紧闭宫门,稳住了三位皇子,尤其莫要惊着了贤儿。立政殿上下,给本宫稳住了,不得妄自议论,更不得将任何风声透露出去一字!违者严惩不贷!”指令清晰果断,瞬间稳住了立政殿内因这突消息而隐隐浮动的恐慌气氛。
第一节:沉疴骤起,药香安魂
两仪殿寝宫内,药气与酸涩呕吐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宫人们跪伏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个个面如土色,瑟瑟抖。礼治躺在宽大的龙榻上,面色蜡黄,嘴唇白,冷汗不断从额角鬓边渗出,浸透了明黄色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其身形狼狈。他双目紧闭,眉头因剧烈的眩晕和恶心而死死锁成一个川字,身体不受控制地时而痉挛一下,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仿佛在与无形的巨力抗争。数位太医围在榻前,以张太医为,皆是神色凝重,眉头紧锁,低声急促地交换着意见,刘太医正手持银针,在礼治的内关、足三里等穴位上小心翼翼地下针,试图止住那难以遏制的呕逆。
伍元照踏入寝宫,那股混杂的气味和眼前礼治痛苦的模样让她心头狠狠一缩,心如刀绞,但她面上却丝毫未显,反而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冰封般的镇定。她挥手制止了欲要行礼的众人,快步走到榻前,目光先是迅而仔细地扫过礼治的状况,然后转向为的张太医,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仪,不容置疑:“张太医,陛下所患究竟是何症候?脉象如何?你如实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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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见到皇后亲至,如同抓住了主心骨,连忙跪禀,语气沉重而焦急:“回娘娘,陛下此症……依脉象看,浮取濡软,沉取细数,绝非旧疾头风之象!此乃盛夏酷暑,外感湿热秽浊之气,内因忧思劳倦,饮食或许失宜,致暑热挟湿邪,直中中焦,困遏脾阳,运化失常,清阳不升反下陷,浊阴不降反上逆,故而上为眩晕呕逆,下则……加之陛下平日操劳,心脾本就暗耗,此番邪气骤至,正气难以抵御,故而来势如此凶猛险急!陛下此刻元气大伤,亟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劳神耗力,一丝一毫的刺激皆可能加重病情啊!”
伍元照凝神细听,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心坎上。她并未止步于此,而是又走近榻边,不顾榻边狼藉,俯身仔细观察礼治的面色、眼神(虽紧闭,但眼睑颤动),并趁宫人上前为陛下擦拭额汗之际,极快地瞥了一眼其舌苔(苔黄厚腻)。同时,她悄声而严厉地询问跪在榻边最近的内侍:“陛下病前,用了何膳饮?可曾贪凉?昨夜歇息如何?”内侍战战兢兢答曰陛下因天热食欲不振,午膳只用了几口冰镇瓜果和冷淘,昨夜批阅西北军报至三更方歇。
她早年随精于医理的母亲学习,颇通药理,此刻心中已是飞快判断:症候凶险,确如太医所言,乃暑湿重伤脾胃,升降逆乱,且心气亦受损。但太医所言“饮食失宜”与“劳倦”是关键诱因。
她心中已有计较,转向张太医,语气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陛下龙体,托付给诸位太医了。用药之法,当下当以芳香化浊、清热解暑、健脾化湿、和胃止呕为先,急则治其标。藿香、佩兰、滑石、白蔻仁之类,正合其用。陛下此刻呕逆剧烈,汤药难进,强灌恐更伤胃气。可曾考虑先用针灸重刺内关、中脘以降逆,或以药汁极少量、多次频频喂服?再者,”她目光扫过殿内熏香炉,“可即刻启用清心开窍、化浊辟秽的药香,如苏合香、安息香之类,熏蒸殿内,或可先安陛下之神,缓其呕逆之势?”
张太医闻言,眼中瞬间闪过极大的惊异与由衷的敬佩!皇后于医道竟如此精通!所点出的方药、治法,甚至包括药香熏蒸这等细致手段,皆直指病机关键,且思虑周祥,连汤药难进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娘娘明鉴!圣心烛照!臣等正拟用藿香正气散加减!针灸已在施为!药香熏蒸……臣即刻命人去办!娘娘所言极是,少量频服,佐以药香,确是稳妥之法!”他没想到深宫之后,竟有如此见识!
伍元照微微颔,又转向礼治的贴身内侍,语气严厉:“陛下此刻脾胃虚弱已极,饮食务必清淡至极!白粥糜烂如浆方可,任何油腻、生冷、甘腻之物,一概严禁!殿内需保持通风,但切忌穿堂风直吹陛下。用冰更需谨慎,置于远处降温即可,万不可再让陛下受一丝寒湿之侵!”安排细致入微,直指要害,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医者。
她旋即转身,目光如电,扫视全场跪伏的宫人太医,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两仪殿内之事,给本宫死死封锁!若有半字泄露,惊扰朝野,动摇国本,无论涉及何人,立斩不赦!高延福!”
“老奴在!”高延福噗通跪倒。
“两仪殿由你亲自带可靠之人把守,没有本宫与太医令共同允准,任何人不得擅入!陛下静养期间,一应政务,无论缓急,即刻起全部送至立政殿偏殿,由本宫先行阅览处理!”
“谨遵娘娘懿旨!”殿内所有人,包括太医,皆凛然应声,心头巨石稍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皇后的冷静、果决和展现出的医理见识,瞬间掌控了这混乱危险的局面。
【系统提示:突紧急事件“目标人物急症(暑湿困脾,浊阴上逆)”!风险等级:极高!宿主成功触“危局掌控”状态,并卓越运用“药理知识”技能,提出关键性救治建议,显着提升救治效率与方向准确性。核心任务:稳定陛下病情,严防消息泄露,维持朝廷绝对稳定。获得临时高阶权限“紧急政务处置权”。特殊隐藏任务“中流砥柱”开启:成功主导度过此次危机,将极大巩固宿主政治地位、朝野声望及对太医院影响力。】
第二节:内外兼掌,慈严并济
迅安排妥两仪殿事宜,确保太医有所遵循,环境得到控制后,伍元照未作久留。她深知自己在此,虽能稳定人心,但也可能给太医造成压力。她留下最心腹老成的内侍在榻前,命其记录陛下任何细微变化,并严令太医每半个时辰必须向她禀报一次病情进展后,便迅即起驾回銮立政殿。
立政殿内,因宫门早闭且崔嬷嬷弹压得力,表面尚算平静,但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已然弥漫开来。礼弘和礼贤显然察觉到了不寻常。礼贤到底年纪小,耐不住恐惧,一见伍元照回来,立刻像受惊的小兽般扑入母亲怀中,小身子微微抖:“母后!贤儿怕……父皇怎么了?”礼弘虽强自镇定地站在一旁,但那紧抿的嘴唇和泄露不安的眼神,也显示了他内心的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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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元照心中一酸,蹲下身,将两个儿子一同揽入怀中,语气是尽可能放得轻柔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弘儿,贤儿,莫怕,莫慌。父皇只是夏日炎炎,受了些暑热,需要静心休养几日。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正在用最好的药为父皇调理。你们闻,两仪殿那边已经点了安神的药香,父皇闻了会舒服很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特意提及具体可感的“药香”,以安抚孩子们无助的想象。“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是父皇的骄傲。此时更要乖乖的,用心读书习字,照顾好自己,让父皇安心静养,这便是对父皇最大的孝顺和安慰了,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