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老板,我听着呢,我懂的还蛮多,一定知无不言。”
“哈哈。”方知有一副被逗乐的模样,翘了翘嘴角,他颔首,目光信任。
接着,他顿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忍不住担忧地问她:“你怎么看待相亲?”
徐斯人拿了个鹌鹑蛋往嘴里一塞,“水很深。可以说是全社会做局,要把玫瑰插牛粪了。”
又想到方牛粪大概率也要出发了,徐斯人朝方知有嘿嘿憨笑,讨好地补充道:“不过,如果是你去相亲的话。。。。。。我代表广大女性,对你表示欢迎。”
“那我明天去相亲?”方知有的眼里染上期待,他盯着徐斯人,嘴角微弯,温柔问她:“你觉得。。。。。。可以吗?我要注意什么?”
“随便发挥吧,”徐斯人对方知有还是挺有信心的,她吮了一口虾头,边剥虾壳边思考,最后郑重强调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万万要记住:请把你库里南的车钥匙不经意地放在餐桌上。”
回完话,徐斯人把剥好的龙虾一口塞进嘴里。
鲜嫩入味的口感,填满她的味蕾,她咀嚼着,下意识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菜那么好吃,日子那么舒适,她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想看方知有了。又埋下头,把视野转到了龙虾上,用忙碌来掩饰自己,努力不去在意那道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直到方知有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那如果对方是拜金女怎么办呢?
徐斯人嘬了口龙虾汁,“那你可千万不能破产啊!只要不破产,你就能一辈子有老婆!嘿嘿,你就偷着乐吧!”
方知有的语气一顿,再开口,透着锲而不舍:“那对方要是绿茶女呢?”
徐斯人微微一笑,全力支持道:“那很刮油减肥了!要我说,真遇到了万年碧螺春就抓紧娶了吧,起码减少中年油腻的风险!”
方知有紧跟着,近乎呛话般追问,语气不甘:“遇到黑莲花呢?”
徐斯人:“啊?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被你遇到了?那老板,你可千万记住,她扇你的时候,记得说谢谢哦,你不知道,其实那是奖励!”
“。。。。。。”
方知有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徐斯人灿烂地笑,机灵地笑,活泼地笑。
她永远都有着方知有最喜欢的样子。面对生活,总带有一丝傻气与天真,骨子里也透着一股永远不能被打倒的坚韧。
方知有总能感觉到自己渐深的喜欢,直到这份喜欢成为伤害,成为遗憾。
这些天,他处处留饵,期待徐斯人的靠近。可是,徐斯人永远只是乖乖地站在他对面,就算一时逾矩,也会在清醒的那一刻快速逃走。
——她从没想过,站在他身边。
溺海般沉阔又无尽的失落,倾覆而来。
方知有指尖用力,任龙虾钳狠狠扎进指腹。
辣椒的刺激冲进来,疼痛令方知有更好地克制住自己。可他仍心灰意冷。
方知有忍不住道:“所以无论我遇到什么人,跟谁在一起,你都觉得很好吗?徐斯人,为什么只会祝福我呢?”
一瞬间,好像有人将一整颗柠檬挤到徐斯人心上了。她终于重新恢复了味觉,却没想到是酸味。
有点难过,可是因为是老板,因为要保住工作,因为比起情感更重要的是能装进口袋里的钱,徐斯人必须得完全藏匿自己的所有心思和情绪。
徐斯人看向方知有,睫毛落下,又抬起,继续落下,再抬起。
嘴里的苦味越浓,徐斯人温柔地弯弯眼角,信任道:“因为我相信你呀、你拥有得到幸福的能力,和谁在一起,都会很好的。只要是你的选择,你喜欢的,我……我当然要祝福你。”
悬在餐桌上的白炽灯冰冷如昼。
灯下的女人平静,灯下的男人沉默。
“呼——”风吹过。
“呼——”是呼吸。
“谢谢……”方知有半垂着眼,脱掉手套,他抽了张纸巾,按住指腹不断渗出来的血迹。
纸巾被慢慢染成鲜红色,黏在伤口上的纸巾,一次次被撕开,换新。他悄悄换了一张又一张。
伤口的疼痛,真实又轻弱,远远比不上他心头的情绪。
垃圾桶里多了好几团自伤的证据,方知有忍不住去看徐斯人。
徐斯人已经转开目光。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方知有的异常。全身心思都扑在了饭菜上。
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在等这一页翻篇。
仿佛有一声轻笑,若隐若现浮出来,她也已经不敢细追。
她熬着,直到吃完晚饭。
徐斯人自顾自将厚实的一次性桌布卷起来,打结打包,再塞进结实的垃圾袋,又抽出围裙兜里的抹布,挥的飞起,把桌面边角通通擦干净。
三两下勤快功夫,把桌子收拾好了,徐斯人端起餐碟,目光深长地看了一眼干净的桌面。
——方知有始终没有离开餐桌,可是徐斯人已经不肯再去看他。她草草瞥了一眼搭在餐桌上的手,便端着餐碟回厨房了。
她看不到,她也不想看。
在她背后的方知有,瓷白寡色的脸,冷若冰霜。冷静的表面下,他失控地任指尖按进伤口里。
血,染进他的指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