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扭曲而模糊的世界之间,他对上了一双平静的,和那些涟漪全然不同的蓝眸。
宿傩是见过六眼的。
千年前的平安京,五条家的六眼横空出世,一举扬名。
宿傩认为六眼的天赋确实厉害,但是也不过如此。
但是千年过去,六眼仍然传承了下来,六眼的载体却是一个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他相信这千年来出过不止一位六眼,羂索也意有所指地告诉他,现代的六眼是过去所有六眼比起来都无法比拟的天才。
天才。
什么样的天才?
五条悟身上的咒力几乎无穷无尽,他的「无下限」,他的「苍」,他的「赫」,他的「茈」,他的反转术式,这些构成了一个堪称无敌的咒术师。
但是宿傩并不觉得他的「解」对上「无下限」会输,世界上没有无坚不摧的壁障。
平安京的围剿,宿傩见过无数心狠手辣的天才咒术师,他们身上的野性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为了杀死诅咒之王,他们不惜任何代价。
有以血肉为代价发挥强大攻击的咒术师,毫不犹豫地屠杀平民。
他们围剿,也不可能纯粹是为民除害,扬名才是更重要的。
现代咒术师在法律和社会环境的驯化下,比起平安京咒术师显然要温和许多,宿傩并没有见过多少现代咒术师,但仅仅是在东京咒术高专见到的咒术师,这些人的性格温和善良,如同被磨得圆润的鹅卵石。
那么,处于这样一个社会下的现代最强咒术师——
宿傩盯着那双六眼,他没有再去应对那铺天盖地碾压过来的领域,而是看着五条悟的动作,看着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小狗看。
这样的战斗,咒术师的巅峰领域对战,他竟然还带着一条小狗。
咒力的输出从外向进攻变成了疯狂巩固领域,领域可以铺展,也可以压缩,压缩所需要的咒力,所需要计算的精度和扩张领域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空气扭曲着,但是这一刻,四周是安静的。
宿傩听见五条悟的嘀咕,他在说土豆今晚要吃顿好的。
土豆,大概是那只小狗的名字。
完全没把这场战斗放在心上吗?哪怕这场战斗对于他来说,已经看不见多少胜利的希望了。
“五条悟。”宿傩勉力抵抗着领域的倾轧,死死盯着那个白发男人。
五条悟听见了,他抬起头:“呀,你还没死啊。”
宿傩已经没有方才的愤怒,而是平静地问道:“你用了生命所有的时间探索咒术的终点吗?”
二十六七岁,还很年轻,这样对于术式的领悟,真是可怕。
五条悟奇怪道:“怎么可能?”
他看宿傩还在抵抗,似乎有话要说,也没有继续用领域压迫,而宿傩在察觉到领域攻击放缓的一瞬,心中再次沉下,这样对于领域的控制,已经不是普通特级咒术师可以追赶上的了。
五条悟的怀里揣着小狗,脸上没有半点战斗的紧张,好似站在高专的操场上吹晚风一样闲适,他的声音很平缓:“我确实在研究术式上很下功夫,但是咒术师不是我的全部。”
“实际上,对于咒术的研究我在大学期间完成了大半。”
“我有很多朋友,他们不了解咒术,但是他们很聪明,仍然能在这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领域提出自己的见解。”
他的眼神很平和。
宿傩沉声:“你是最强。”
“如果今天输的是你,你就不是这样的模样了。”
五条悟没有因为他的假设而生气,甚至还顺着他的话语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才说:“如果只是实力之间对战的落败,那我也高兴。”
“至少我在死亡的那一刻,仍然是在战斗中,让自己的身体到灵魂沉浸在这样的时刻,这是一种幸运。”为战斗而死,有何不妥?
宿傩的拳头握紧,很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因何愤怒,因何不甘,死去后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你确实很强,我第一次和人进行领域战,很不错的体验。”五条悟微笑。
可惜日后恐怕再也没有宿傩这样的咒术师和他对战了。
没关系,他还是那个态度,咒术师不是他的全部。
“你还有遗言吗?虽然不知道再过几十年你是不是还会出现,但我可以听一听。”
即便五条悟的语气很恳切,但是宿傩还是觉得极度恶心。
他举起「神武解」,仍然想要做出最后的攻击,虽然不想承认,但宿傩也心知肚明,在自己领域之内他已经无法对五条悟造成术式的攻击。
五条悟看着他的动作,然后抬头,“唔”了一声:“这是引雷的咒具吗?真是了不起。雷……这不会是我祖先的东西吧?”
他只是随口胡诌,看着那雷霆落下,对于无下限来说简直是挠痒痒。
但他看见了宿傩的咒具,就瞬间加大了领域的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