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苑夕直起身,身体晃了晃,强烈的愤恨充斥她浑身,她几欲疯魔大喊:“如果不是你肃王和戴月的事根本不会败露!将事情捅到先帝面前借刀杀人的是你不是我!你替魏逢杀的第一个人是他的生母——”
许庸平往前走,脚步未有停留。
“广仙楼肃王见的人是谁你最清楚。”
秦苑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魏显铮怎么可能是为了我留在皇城?你就不怕我告诉魏逢那日在广仙楼他真正见的人是——”
“太后累了。”
戛然而止。
许庸平微微抬头,天边已有几粒星子。他驻足而望,眼静如无波水面。
“带进去休息吧。”-
昭阳殿。
魏逢趴在床沿剥杏子吃,才吃了三颗刚要伸手摸第四颗蹲在边上守夜的小胖子就大呼小叫:“陛下,不能再吃了!”
“……”
魏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把盘子端走:“朕才吃了三颗!”
小胖子元文毓不畏强权,抱着盘子振振有词:“陛下肠胃本来就不好,水果都要少吃。”
他俩年纪差不多,康景亮年纪大了不放心,让自己徒弟在这儿看着药,也怕夜里又出什么事。
魏逢脸阴了阴。
“陛陛陛……下!”
元文毓哆嗦了一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面前这个不是自己的朋友伙伴,是皇帝。他立马就哭丧着脸把盘子递出去,结巴着说:“您您您——给。”
魏逢乌发垂在脚边上,夜里点了灯,他在灯下看着简直漂亮得不像真人,眼睛跟琉璃珠子一样清透冰冷。这会儿半夜了他硬是不睡,折腾着又想吃东西又要喝水,吃完半碗面条还要吃杏子——完全不是饿了要吃东西。
阴影浮动在他苍白面部,他又瘦,穿了寝衣肩背也是薄薄的一片,不是那种骨头冒出来的瘦,相反该有力道的地方都有力,尤其小腿处,感觉一脚能把自己踹出十米外。
元文毓口水都不敢吞咽,声如蚊蝇:“夜里吃多了不好消化……”
“朕不吃了。”
魏逢恹恹地揉了揉鼓起来的肚子:“让黄储秀进来。”
元文毓如蒙大赦,忙不迭护着盘子往外跑,魏逢被他那生怕自己追上去抢杏子的作态气笑了,拿起边上的枕头往外一掷:“记得帮朕吃了!放烂了朕唯你是问!”
“……”
黄储秀踏进殿门去捡地上的枕头,他脸上有些忧色,魏逢双脚还不能沾地,踮起脚趾头看了他身后一眼,夜深雾重,空无一人。
他也没有很意外,只轻而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黄储秀替他放下帷帐:“陛下睡吧。”
魏逢道:“老师去偏殿了?”
黄储秀点点头。
出乎意料地,少年天子没说什么,仰面躺在了龙床上。
帷帐上银丝金线交错,隔着层层奢华布料黄储秀不知从何劝起,半晌过去才道:“阁老是陛下的老师,陛下以后不可说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礼教的话了。”
他有点看不清少年天子的表情,以对方的性格应该是要不赞同的,但这次没有。
魏逢揉了揉眼睛,说:“朕知道。”
许庸平不会陪他睡觉了。
他要是再说一次,许庸平会更注意和他日常相处中的分寸,杜绝一切亲密接触。然后会逐渐疏远,拉开距离。
“老师去华阳殿干什么了?”
黄储秀半弓着身体替他整理被子,蔼声:“太后终生幽闭华阳殿。”
魏逢半天没说话,道:“老师杀鸡给朕看。”
黄储秀动作顿了顿。
“朕要是继续告诉老师朕喜欢老师,下场一定跟秦苑夕没有两样。”
“朕有什么办法,老师有一百种办法伤朕的心。”
魏逢盯着头顶的流苏,道:“朕只能放弃。”
“这样也挺好的。”
他穷尽思维想了想,脑回路奇特地说:“老师又不娶妻,只要朕拖着不立后,朕和老师还和以前一样,这和做了夫妻有什么区别。”
“显然让老师接受跟朕做夫妻这件事相比,朕不想立后更容易达成一点。”
魏逢满意自己想到这么惊为天人的方法,自我认同地点头:“人有时候要学会变通,这样不行就那样嘛。”
黄储秀:“……”
他竟然觉得魏逢说得很有道理,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