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答应?”李月桦道,“且不说是不是给我添堵,平白无故塞个不知根底的耳目进来,又沾了温国公家的亲戚关系,真要有点什么事情都不好处理,岂不是一个烫手山芋落手里?”
苏婉仪有些后怕:“刚才幸好你给我使了眼色,否则我就应下了。”
“苏嫂嫂你真是好性子。”江俪瞪大了眼睛,“给你塞人你就应下?”
苏婉仪道:“我大着肚子不方便,总得有人伺候大爷。做主母的替丈夫纳妾本来也是份内的事。”
李月桦劝道:“便是真要纳妾,也一定要大哥点头。可不要随随便便的就接了外面的人。如今大哥高中榜眼,眼看着就要授官,未来不可限量,不知多少人盯着他。有想借力的、也一定有居心不良的。咱们没法分辨,至少也不要给他添麻烦。”
苏婉仪在眼界学识上到底比不过侯府出身的李月桦,闻言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三人刚转过长廊,同迎面走来的段文珏、顾林书碰了个正着。江俪一见到段文珏顿时一慌,挽着李月桦的手情不自禁的收紧。她下意识飞快地看了李月桦一眼,见后者诧异地看向段文珏:“四哥?”
顾林书道:“四哥知道今日是大哥的喜宴,特地赶回来庆贺。”他看向苏婉仪恭敬行礼,“大嫂。”
苏婉仪微微福身同他二人见礼,因有外男,她便寻了个借口避了开去。顾林书过来扶住李月桦的胳膊:“我听说温国公夫人要送人来给我做姨娘?”
李月桦惊讶地看着他:“你倒耳聪目明。莫非在母亲院子里安插了耳目不成?”
顾林书拉着她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走:“还用安插耳目?卢洵早跑来同我报信了。你说我挑剔,只要好看的!非得合了我的眼缘我点头方可。”
李月桦半仰起头得意地看着他:“如何?我应对得得体不得体?”
顾林书道:“娘子自然聪慧大方,无人能及……”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这么消失在了一旁通往侧院的月门后,留下了段文珏和江俪二人在原地。
虽然二人相识了十几年,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这几年渐大后便少了往来。且按照本朝规矩,订婚后男女双方不可再见面。事发突然江俪一时手足无措,等回过神来顾林书和李月桦已经带着丫鬟婆子跑了。
江俪呆呆地左右打量一番,见拐角处只有她两人,她慢慢地回过神来,脸上涌起了血色,绯红的颜色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后。她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不敢看面前站着的人。
段文珏温言道:“八妹妹托八妹夫告诉我,你心里有芥蒂。我想着既然我们已经定亲,寻个法子同你见一面,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江俪误会了段文珏的意思。她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褪去变得苍白。她无力地松开了搅在一起的手指,抬头看着他:“你说吧。”
段文珏道:“往日之事不可追,来日之事犹可待。”
江俪怔忡着,双眼失神地看着旁处。慢慢地,他方才说的话入了她的耳,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他,迎着她的是他温和的笑颜。
他道:“你说得对,两看相厌还是举案齐眉,全看你我日后。”
江俪视线一瞬间变得朦胧。她飞快地抹去了滑落的眼泪,笑着用力点头:“嗯!”
第五卷~番外
第149章番外1
京城,顾府。
大雪悄无声息地飘落,天地一片苍茫的白色。霞蔚居的灯彻夜未熄,袁氏、曹婉、还有苏婉仪都坐在东暖阁里焦急地等待着,前一日傍晚时分李月桦开始发作就进了产房,一整夜过去还是没有消息。
“祖先保佑,佛祖保佑。”袁氏捏着手里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保佑桦儿母子平安。”
曹婉紧紧捏着拳头神情担忧。女子生产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能否平安全看天意。
李月桦一发作,顾家就使人去了国公府通知她,眼看着她有难产的迹象,又连夜去太医院请了妇科圣手袁大人前来坐镇。
眼下袁大人在产房里替李月桦施针,众人只能在暖阁里候着。
“国公夫人,您别急。”苏婉仪开口安慰,“桦儿身子一向康健,定能母子平安。”
曹婉闻言感激地看了苏婉仪一眼。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突然响起,划破了夜的寂静。屋子里的众人纷纷起身惊喜地往外走,只见产婆掀开帘子快步从屋里出来一脸喜气地道:“恭喜几位夫人!二奶奶生了!母女平安!”
天明六年冬,这一年格外寒冷。暴风雪侵袭了整个大宁西北部国境。从入冬开始,大雪便一场接着一场,整个赤刹海被积雪牢牢覆盖,新建的凌云洲整个都处在风雪线上。
寒风呼呼地刮着,刀子一样划过皮肤,暴雪迷茫了视线。顾林书站在城主府前院的回廊下远眺,西面巍峨的城墙在一片雪白中划出了冰冷的一道青灰色长线。寒冷在城墙表面结上了冰晶,即使是在这样的风雪中,城墙上的城楼、角楼依然亮着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一丝不苟地冒着严寒在巡逻。
他收回视线转身回到正厅,屋子里几个外部人正谦卑而恭敬地等待着他。
“顾大人。”身穿紫色长袍的长发老者一揖到地,“还请顾大人怜悯我们无辜的子民们,他们只是想在这样的风暴中活下去。”
顾林书转身坐下,神情莫测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这些外部人来自不同的部族,有察哈尔部、哈布尔部、阿拉坦部、布日固部等等。这些人集中到一起来城主府只求一件事,求他打开开阳城的城禁,允许外部人进入城内生活,以度过这个寒冬。
“大人。”察哈尔部的人道,“如今城里已经有许多我部族人在此定居……”
“是你们部族的人么?”顾林书原本冷淡地垂眸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闻言抬头看向他,“凌云洲接收了不少外部人,不过都是些散碎小部落走投无路的流民,可没有包含你们王庭下的七部族。”
那人语塞,扭头看向白发老者,白发老者道:“大人,今年风雪尤甚,整个赤刹海都被积雪覆盖。往年大家都会在冬季到来前尽量南迁,将牲畜们赶到可以避风的地方,囤积好粮草以求熬过冬日。但今年这白毛雪实在太可怕了,风雪中不知迷失了多少羊群和我们的族人……”
顾林书站起了身:“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难处,但是这等大事也非我一人可定。我少不得要上折子给朝廷,请示之后方能定下是否可以开城禁。诸位还是先请回吧,待我有了消息再告知各位。”
屋里众人见顾林书端茶送客,不得不行礼后离开。待离开城主府,察哈尔部的人回头恨恨地看着高大的府门,对白发老者道:“他东西都收了,却不肯松口,怎么办?”
白发老者长叹一声:“能怎么办?明日再带着东西上门来继续求上一求。”
“这个罗刹胃口太大了!”另一个部族的人抱怨道,“这一年咱们不知送了多少金银财宝给他,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那又能如何?”另一个部族的人怏怏道,“如今是我们求着他。”
另一个部族的年轻小伙道:“方才城主不是说了他要上折子给朝廷询问,咱们要不要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