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打湿了被褥,陈老太见状又慌又乱,她粗糙冰冷的手指抹上时青颜的脸,想要把眼泪擦干,边擦还边急道:“咳咳咳…不哭不哭,乖颜哥儿,怎么还哭了呢,不哭了不哭了,奶奶等会儿去煮糖水给你吃啊…”
许是心神混乱,陈老太竟把时青颜看成小时候的模样了,说着说着,她便想下床来…
众人见状连忙拦住陈老太,而时青颜也是被陈老太的举动给惊得立刻将眼泪擦干,并笑着说:“奶奶,我好着呢,刚刚逗您玩的。”
见时青颜除了双眼有些红,语气微微哽咽外,倒真没有再哭了,陈老太这才又放心地躺了回去,拉着时青颜的手问东问西…
陈齐在一旁看着,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喊了一声商良,商良点点头,而后二人一同走出屋去。
刚出屋门,陈齐便像是受不住一般,直接在屋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了。他捂着脸,好半晌才抬起头,朝着商良面色恍惚地笑了笑,声音痛苦道:“商兄弟,我娘她…应该没几天了…”
商良也知道陈老太如今这般模样并不是突然病好了,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心口隐隐有股窒息的酸涩,商良同样也坐了下来,他拍了拍陈齐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陈二哥,仪哥儿他如今有身孕,你得振作起来。”
看着商良隐有痛色的双眼,陈齐怔了怔,很快心思明悟几分。
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过于痛苦,否则真到了娘亲仙去的那一日,陈家会乱了套。
陈齐很快站起身来,朝着商良鞠了一躬,而后便先离开了。
商良回眸看了一眼坐在榻边的时青颜,心道:“青颜,好好珍惜与陈奶奶最后相处的日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商良让时青颜和陈涓仪多陪陪陈老太,而他自己则去找了村里擅于修缮坟墓的老人,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务必将时父时母的坟修好,并立好碑。
其他的时间商良则跟着陈齐忙来忙去,二人去镇里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还打听好了做白事的仪仗队。
这其中大部分的花销是商良垫付的,陈齐为了这事还和他拧拗了许久,最后见实在干涉不了他,便也只能无奈受了他的心意。
*
回到依水村后第三日的清晨,陈家正屋内传出哀恸不已的大哭声。
“娘…娘啊!我的娘啊!你怎么就走了啊!!娘!!娘…你快回来吧好不好!!”
哭喊声低沉压抑,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听了潸然泪下。
商良连忙下了床将披风拿过来给时青颜披上,二人一同朝正屋赶去…
刚进了屋,后脚陈涓仪和罗旗亦是浑身凌乱地匆匆赶了过来,陈涓仪快速扫了一眼床边跪在地上的陈齐,而后直直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陈老太。
老太太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笑意,像是还在做着美梦…
陈涓仪刹时泪如雨下,泪水似黄豆大小一颗颗滚下,他软了身子,若不是一旁的罗旗扶着,此刻怕是早已跌落在了地上!
商良心底也似压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很不好受。
不过也明白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他先是扶着神色怔怔的时青颜到一旁的凳上坐下,抱住后者轻声说了句:“青颜,你想哭就哭吧。”
时青颜抱着商良,抓着衣裳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明明…明明昨日陈奶奶还喝了不少排骨汤来着,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呢。
他想哭,但双眼酸胀得落不下泪来。
看着陈齐已经哭到快要晕过去,时青颜张了张干涩的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字一顿道:“夫君,陈奶奶她走的安详,这也算是幸事一桩。如今涓仪还怀有身孕,陈二哥也悲痛欲绝,我想,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商良一愣,很快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他放开时青颜,先是让罗旗扶着悲伤过度的陈涓仪回房休息,而后将坐在地上还在发愣的陈齐一把拉了起来,“陈二哥,老太太她是去好地方享福去了呢,你可别因此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不然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心。”
陈齐早已回过神。
他把面上的泪水胡乱抹干净,随后点点头,苦笑道:“你说的是,我娘最看不得我这样,小时候哭闹时总被她瞪着眼骂。”
见陈齐很快想明白,商良心下松了口气。
他嘱咐时青颜也先回去休息,老太太的后事他会帮着陈齐一起操办妥当。
临走前,商良有些忧心地看了眼时青颜,时青颜唇角微微扯了扯,小声安抚道:“夫君你不用担心我,我等会儿去陪陪仪哥儿。”
“嗯,那你多陪陪他。”
商良摸了摸时青颜的手,“我和陈二哥等会儿就回来。”
时青颜微微点头。
等到商良二人出了院门后,时青颜坐在陈奶奶榻前静静凝视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开始替老人家将衣裳收拾整齐。
手指拂过鬓边微乱的白发,看着陈老太面上的微笑,时青颜心想:老人家临走的时候一定是没有遗憾的…
满腔的悲伤竟然逐渐消融。
收拾好后,时青颜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最后才起了身朝陈涓仪的卧房而去…
另一边,商良和陈齐也喊到了村子里提前打过招呼的老伙计,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往陈家。
红喜事,白喜事,白事亦是喜事。
到了陈家,很快,收拾遗容的老妪给陈老太换寿衣,整理遗容,抬棺材的跟着陈齐去了镇上抬棺材,剩下的人则开始布置灵堂…
众人干起活来有说有笑的,这使得房间内听到声音的陈涓仪两人心里更难受了。
时青颜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罗旗在好好叮嘱过陈涓仪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后,也早就去外面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