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执起笔,可如同近乡情怯,笔尖始终停留在纸张上方,久久没有动静…
时青颜此刻悲喜交加,既是激动又是忐忑,他摩挲着笔杆,眼角酸涩。
这封牵动着两人心绪的家书,自己早在心里日日夜夜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内容他都早就烂熟于心,可如今真正动起笔来,他却迟迟不敢下笔。
泪水滚烫,滑过微凉的面颊,时青颜忙放下笔,离纸张远了些,刚想抬袖拭泪,眼前便递来一张手帕。
商良将时青颜的眼泪仔细擦去,鼓励他道:“青颜,你想什么便写什么,欢弟若得知你平安,定是会很开心的。”
青颜和时欢二人感情深厚,不分彼此,没了父母的庇佑,时欢便是青颜最亲的人,经历了种种磨难,如今尘埃暂定,青颜自然会百感交集,感慨万分。
“嗯!我这便开始写。”
时青颜点点头,眼眸闪过一丝坚定。
欢弟正是因为从商晚成手中救不出自己,故才想着去找先前他救过的李清越帮忙,如今自己已然无恙,自然不能再让欢弟心焦担忧,牵肠挂肚了。
笔尖于砚台点了点,时青颜依着心中所想,洋洋洒洒写起信来…
商良有些欣慰,他在一旁撑着脑袋,静静看着青颜书写家书。
时青颜坐姿端正,他怕沾到笔墨,故将袖口挽了上去,露出的手臂肌肤如玉,色泽莹润,雪白长裳轻盈飘逸,真真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儿,称得上“仙姿玉貌”一词。
不论做什么事情青颜都是认真仔细的,便连书写家书时,他也始终神情专注,商良心想,这世间恐怕再无青颜这般,能够让自己如此心甘情愿,步步沉沦的人了。
想到这,他不由意识到这里是书中世界。
虽是书中世界,但这个世界的人们有血有肉,都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灵魂的人。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但由于作者设定的环境背景,人们不得不饱受苦难,不止青颜饱受磨难,便连主角时欢也吃了不少苦头。
原书中时欢同李清越互表心意后,便想着让其帮忙救出时青颜,但因各种阻碍,他总是寻不到机会回一趟依水村。
因太子之位被四方觊觎,群狼环伺下,李清越也无法暴露自己的软肋,故也无法派人去救时青颜,也因此原书的主要剧情,便是时欢带着拯救胞兄的迫切渴求,一直跟在李清越身边为其出谋划策,排除异己,令其在不到两年时间里,便成功登基为帝。
可原书的本质就是一本狗血虐恋小说。
作者心狠,便是在临近尾声时,也还要虐一虐时欢,令其因兄长的故去,而更加尽心尽力地辅佐社稷,最终成为一代名臣,且因心疾不到五十岁便去世了,成了李清越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商良只稍一想原书剧情,便忍不住扶额望天…
时青颜写完信后逐字逐句地检查了一遍,而后又把信递给商良,让商良帮忙看看。
时青颜写的内容并不多,却字字力透纸背,蕴藏着其所有的想念与关切,将自己的处境以及所思所想,全部给简单地说清楚了,且只报喜不报忧,表明自己如今与商良生活在一起,过得很好。
商良看完后,问时青颜:“青颜,我可以在末尾添上两句话吗?”
时青颜顿了顿,面色泛红:“当然可以。”
他以为是商良作为哥夫,想着要和欢弟说些什么。
商良凝眉思索片刻,径直在末尾落了笔。
“我是商良,奉劝时欢:不要近水,最好不要出门!”
“若是不信,便自己想一想:为何你兄长知道你远在边疆,又为何还能联系上你。”
因为左大将军明嘲暗讽的言语针对,故即便时欢是太子身边的人,却也被其他士兵看不起。
某日时欢被士兵捉弄,说是太子在河边等他,不料士兵胆大包天,途中强硬捆绑住时欢,将其一把推入河中后离去。
河水湍急,时欢醒来后发现自己已身处敌国军营驻扎境域,境域外围重兵把守,他在尝试数次后发现逃不出去,索性偷了胡姜士兵洗澡时落在岸边的戎装,成功混入敌营成了一名役夫…
后面的事情不必多说,甚至因为时欢的受伤,李清越一怒之下加快对于胡姜国的讨伐,结束了战争。
商良写时不着痕迹地避了避,没让青颜瞧见。
见青颜虽有狐疑但却没有多问,他心下松了口气,写完信吹干后,最后才把信纸折叠好装进信封。
信封上时青颜早已写下“时欢亲启”四字,商良将这封无比重要的家书收好,心里开始琢磨联系上毕云山后,该用什么样的措辞让其不怀疑自己。
—
翌日,商良头戴黑色帷帽走进一家当铺。
当铺位于东市一条小巷内,外表平平无奇,店里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清点账本,还有一个伙计在一旁干些杂活。
商良走进当铺后将帷帽取了下来。
掌柜抬头看他一眼,接着便又垂下眸子继续翻看账本,边翻边问:“客官想要当些什么?”
商良扬唇回道:“镶金古玉半两,另加城西瞿宅一座。”
掌柜和伙计同时微微一惊。
掌柜抬起头,瞥了商良一眼,又道:“镶金古玉罕见且价格极为高昂,客官想要换取多少银子?”
商良依旧笑着,回道:“不多不少,给我九十六两应急便好。”
话落,掌柜暂且收起内心惊疑,他将伙计唤了过来,伙计朝着商良敛眸弯腰道:“那客官这便随我走吧,待鉴定过古玉真假,我们再行评估价格。”
商良颔了颔首,跟在伙计身后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