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商良将行囊全部放进马车中,他抱了抱时青颜,正准备和大家一一道别后离去,这时一人匆匆行至身前来。
“商良,时青颜。”
身着一袭素缟的秦景贤面色焦急,见到商良二人望了过来,他又道:“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夫定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商良与时青颜对视一眼,而后商良点了点头,摆手道:“大人请进。”
三人进入内室,刚烧好的茶水迅速摆上桌面。
商良斟过几杯茶,看向面色犹豫的秦景贤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秦景贤看了看商良,又看了看时青颜,很快他长叹一声,看向时青颜面色愧疚道:“老夫不日便会向圣上自请辞官,今日来此处只是为了和时公子说一声抱歉。对不起时公子,我的外甥王横对你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如今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望你日后能好好生活。”
他也没说让时青颜愿谅王横,只是在说完后很快与商良二人道了别,转身离去。
看着秦景贤蹒跚而去的背影,时青颜嘴角嗫嚅着,最终也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商良抚了抚时青颜的手,安抚道:“本不该由他来道歉,如今此番做法估计也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吧。”
“嗯。”时青颜点点头,内心有些惆怅。
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商良坐上马车,他朝着时青颜笑了笑,很快扬起马鞭驱使马儿朝城门外而去…
他怕自己再慢一些,看到时青颜的泪光后就不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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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渡风县的路程即便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半个月,所幸一路还有乐若淳等朋友相伴。
从乐若淳那儿了解到,在出发前一日秦景贤已经找过他们道了歉,并且还讲述了不少有关于王横小时候的经历。
王横的生母是秦景贤唯一的胞妹,本贵为闺中小姐,却与秦府内一名侍卫暗通曲款,最后珠胎暗结。最初秦景贤得知消息后因为胞妹未婚先孕而背地里大发雷霆,但由于不清楚奸夫是谁,故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向胞妹发怒,待孩子生下来后,一岁又一岁地长开了模样,王横才知道奸夫正是自己身边的侍卫。
他不顾王横生母的苦苦哀求,一怒之下当众将侍卫一刀捅死。
事后他才得知,这残忍无情的一幕被年幼的王横给看了去。
不久后,王横生母郁郁寡欢,只留下一封遗书托孤后便也投河自尽了。自那之后,王横便对于自己的亲生舅父秦景贤恨之入骨,性格也产生了变化…
乐若淳面目平静地讲完,又和商良道:“因为王横罪大恶极故尸骨不可收敛,听闻斩首次日,王横的头颅便被那野狗叼了去,只留下那尸体还在台下风干。秦景贤他悲痛欲绝,一度气得再三晕了过去,如今他告老还乡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亦无颜面对圣上。”
商良听完后久久不语。
他不可怜王横,也不可怜秦景贤,只是有些感慨造化弄人。
倘若当初秦景贤不顾及自己所谓的“颜面”,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站在秦景贤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秦景贤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只是这西陵国百姓中的一个小小缩影,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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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阵阵。
半个月后,由官兵护送的无辜路人们纷纷回了家,而乐若淳等人也回了太守府处理后事,商良则是先去了县令府邸与杜光见了一面。
杜光甫一见到商良便笑容灿烂,他告诉商良,陛下已经将圣旨快马加鞭送达,即日他将继任渡风县太守一职。
商良闻言欣喜,遂朝着杜光道了句“恭喜”。
两人坐下来后好一阵寒暄,在得知公审的经过后杜光有些后怕,他连连感叹道:“多亏了太子殿下,否则即便能胜诉,你和时公子他们也免不了会受一番折磨。”
“是啊。”
商良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愿意助我等小民平反昭雪,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我们早已着了王横的道。”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多亏了杜大人您提交的罪证,否则陛下也不能这么快就结束了调查。”
杜光捋了捋胡须,摆手笑道:“我仅尽了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二人又聊了聊,当杜光提出让商良在府内歇息一晚再赶路时,商良很快委婉拒绝了,只道:“杜大人,往后我和青颜他们还会再回来,届时再来您府中做客也不迟。”
杜光颇为遗憾,但也还是笑着应了声:“好,等你和时公子下次回来,届时我再好好招待你们!”
商良点点头,与杜光道别后,他便朝着永安镇行进…
到达永安镇时天色已漆黑一片,商良找了家客栈,准备明日先去万金赌坊把债务给还清了,最后再回去依水村,将原主借村民们的钱给一一还了。
第105章宠他的第105天
永安镇的夜比之盛京城更为寒凉。
商良把头发擦干后便披上外裳,坐在窗边任由清风吹拂在身周…
前半个月他一直都在赶路,和大多数归心似箭的路人们一样,他每天除了赶路就是在睡觉,只希望能够早日将渡风县里的事情解决,然后快些回去京城。
眼下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阵,他心中对于时青颜的思念便愈发浓郁起来,似不断向上生长的藤蔓,从心脏一寸寸地逐渐伸展至大脑,直将他的思绪全部占满了,便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溢出了思念。
商良取下衣裳上的平安符,他一边摩挲着平安符,一边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时青颜亲手做的糕点。
黯淡云层遮掩着将近圆满的月亮,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
商良将手中的糕点慢慢吃净,心中猜测着时青颜此刻正在做些什么,是睡着了还是在看账本…
而京城这方的时青颜如今却面色冰冷,他扫了一眼店门口放着的鲜花与果篮,在徐才忐忑不安的神情中,轻声吩咐:“将这些放到离店远些的地方去。”
“好的,郎主。”
徐才觑着时青颜的面色,见其没有发怒心底松了口气,忙迈出门拎起鲜花与果篮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