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李清越面色不变,淡声道:“既然工部侍郎身体不适,那便先去侧殿歇息一番。”
话一落,很快就有一个大内侍卫走进殿中将工部侍郎连拖带抱地拉走了。
其他臣子见状,连忙先稳住身形。
若是明年才实施新政,他们尚有与新帝回旋的余地,可如今新帝竟然二话不说,便要在次日起施行新政,且这新政影响甚广,牵扯世家大族的利益,这让他们如何坐得住?
“性别平等”这种大逆不道的理念暂且不提,就说新帝要实施新官选,废除举荐制,从今往后所有的官职都必须通过考试和政绩取得。单就这一点,便是让他们断了不少权利与财路。
尚且不提新官选不再能够让他们从平民出身的举子们身上揽收举荐金,就单论自家子孙的仕途,大多都是胸无点墨的,怎么可能考的过那些有真本事的举子。
这可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吗!
目光一寸寸扫过,看着一张张焦急难耐的老脸,李清越在心底冷笑。
别以为他不清楚这些这些老匹夫心里在想些什么,这西陵的大好河山迟早会败在这群玩意儿手里!
不过好在转移了不少注意力,这群老匹夫都不再重点关注“性别平等”有关的新律法了。
底下大臣一个接一个地抗议,李清越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些臣子的面孔,等到再无人出声劝谏,他才平静出声:“朕在边疆时曾听说过一桩趣事,如今分享给诸位大臣。”
朝堂内还在小声抗议的声音骤然消失,众大臣有口不敢言,有怒不得发,只能偃旗息鼓地尊听圣训。
“传闻西域有一种羊,名为巴鲁羊。巴鲁羊凶猛好斗,因数量少于其他种群的羊,故常以群聚,并因敏捷迅猛而火速闻名于西域大草原,久而久之发展壮大,成了草原上数量最多的羊群。
巴鲁羊天性爱护后代,时常包庇自己崽羊的护食行为。而巴鲁羊中,力量更为强壮的羊占领着更为广阔的草域以作吃用,力量偏弱小的巴鲁羊只能蜗居一方。
但实际上,普通巴鲁羊几乎力量无差,只有少数巴鲁羊凶狠好斗,也只有那少数的巴鲁羊领着自己的崽羊占据着绝大部分的草域。
时间一久,普通巴鲁羊占领的草域越来越小,用来食用的青草也越来越少。最终,它们揣着饥肠辘辘的羊肚,眼冒绿光地扑向了更为凶猛的巴鲁羊群,并且活生生吃了后者及其崽羊们的血肉,一丝也不剩。”
“趣事”讲完,众臣们不少面色苍白。
他们面面相觑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良久,李清越才又开了口,笑着询问道:“众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同朕说说看。”
大臣们欲言又止,最终一个个垂下脑袋,齐声道:“臣等再无异议!”
面对这样一番情形,薛化浊隐在一众大臣的身影中,默默为自家陛下点了个赞。
世家大族的抗议声暂且止息,李清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小夏公公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再敢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被刚才李清越说的故事给恐吓住了。
薛化浊不清楚,李清越也不清楚,他只是慢慢起了身,从容地负手走出殿堂,为今日即将出现的更大的躁乱提前做好部署。
……
初升的日光刺破厚重云层,渐渐普照京城每一寸阴暗角落。
街边不少早点铺都打开了店门,小二撑开木窗,还未来得及摆出摊桌,就听到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如迅雷般的马蹄声,还伴随着“铛铛嘭嘭”的锣股声。
这是打更的声音,几乎家喻户晓。
西陵国所辖府城每日都会有打更人打更,以提醒百姓时间信息或发布紧急通知。
“这什么声音?怎么听着比往常急切?”
“声音也大了许多,合该把孩子们也吵醒了。”
很快有人惊呼,“是打更官!那马背上的可是打更官!”
“打更官都多久没出现过了?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的话抬头往外瞧瞧。”
质疑的人冷哼一声,抬步走到店门外,回答他的是迎面扑来的飞尘,还有打更官昂扬清亮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起实行新政,欲知详情,可前往公告栏一瞻!”
一字一句仿若惊石落入平湖,迅速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许许多多的百姓都顾不上手中的活儿,纷纷奔往各大公告栏,将公告栏围得水泄不通。
公告栏两旁的官兵维持着秩序,防止意外发生。别说百姓们震惊了,就连他们自己也都还处在懵逼中,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直至首批百姓浏览完圣旨后,瞪大眼睛大呼一声:“性别平等政策?”
这句话似一道警钟,狠狠地将所有还处在恍惚中的人敲醒过来。
围观公告栏的大多是男子,这个时间段的女郎哥儿不是在家中灶房做早膳,便是在哄着婴孩睡觉,还没有出门得知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有人当场就火气上头,不管不顾地怒骂出声:“搞什么性别平等政策?我看小皇帝这是脑子泡了水,脑子坏掉了吧!”
这话甫一出,不少人原本就睁大的双眼顿时瞪得更大了,他们捂住嘴,全部都齐刷刷地看向这个不怕死的中年男子。
果不其然,两位官兵走了过来,将清醒后惊出一身冷汗的中年男子给带走,准备好好“教育”一番。
在西陵国皇帝就是百姓们的天。
敢违抗天意,那便是大不敬!
虽说官兵们自己也觉得新政内容很违背伦常,但也都只敢在心中默默腹诽,不敢出声说半点新帝的不是。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的人再也不敢当众妄议了。
后续还有人也像最开始的中年男子一样破口大骂,不过也都被带去衙门接受“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