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日裴述的遗体被送了回来,她抚尸痛哭一场后,几乎连眼泪都不怎么掉了。
赵缨无?论?多忙碌,都会抽一切时间回来陪伴她。灵徽不怎么搭人,也没有再斥责过他,往往两人安静地?相处一室,却一日下来都说不了几句话?。
怀孕第四个月时,她的肚子微微鼓了起来,孕吐也停了。赵缨搬回来与她同住,心里?柔软地?仿佛浸在了蜜中,还未到夜深就与她一起躺在了床上。他一遍又一遍地?吻着灵徽,恨不得将温存肉麻的话?语说尽,这才?引来了她的回应。
许久没有碰她,两人生疏地?如同陌路人,可当她在他身下婉转吟哦时,赵缨只觉得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奉上自己的真心,哪怕她只窥到一点,他都感到无?比满足。
终于漏断香残,风停雨住,他拥着她沉沉睡去,满足的叹息声久久徘徊,怀中人的泪却悄然渗入了他的衣襟。
睡意深沉中,忽有一声马嘶从后院传来,划破静夜,向远方决然而去。赵缨揉了揉发酸的额角,勉力动?了动?疲累的四肢,然而却只触到了已经变凉的衾枕。
猛然惊坐而起,身旁空无?一人。
九十七、别离就算头破血流,我也不会……
四肢的酸软让他清楚地知道灵徽对自己做了什么,随着室内的香气越发馥郁,慢慢地他连神智都开始变得模糊。
越想清醒,就越陷入昏沉,越想抓住,就越是眼睁睁地失去。
赵缨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无?边的绝望。
……
灵徽所乘,乃是谢后亲送的千里神驹,只要纵马驰骋,定无?人可?以追上。可?是她不?甘心,这么多的兵马,就这样白?白?落到赵缨手中,她的裴叔父经?营了这么多年?,却只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说什么他的便是自己的,这个乱世,谁都不?要相信谁,能握在手中才踏实。
怎么办,那迷香的分量虽然很足,但等?到天亮,赵缨还是会追来。一次尚可?,再有一次她根本逃不?掉,更不?要说拿回自己的东西。
心口绞痛,连带着小腹都牵着疼。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她最依赖的玄鉴阿兄争锋相对,分道扬镳。
只有最后一搏了,明知道希望渺茫,却总要一试,否则怎能甘心。
夜幕深沉中,灵徽叩响了一扇朱红色的门?扉。她原以为会等?待一些时候,却不?想声音刚落,就有一个小门?僮探出头来。不?过瞅了一眼,眼里立时就闪出一道惊喜的光,口中嘀咕道:“先生真是神了,他说今夜会有一貌美女子登门?,果然如此?。”
灵徽听他的意思,竟是连她今夜的忽然拜访,都在令狐望的意料之中。她只知道这个人聪明,却不?想已经?达到了料事如神的地步。
令狐望的府邸不?算大,但夤夜一路往里走却只觉得幽深。大约是府中花木过盛,而他又偏喜欢修些蜿蜒曲折的小径吧。
仆从沉默地打着灯笼,带着灵徽绕了一处又一处的□□,终于?在一片竹林深处,寻到了候在那里的令狐望。
他怯寒,拢了一件白?狐裘坐在石桌前,桌上放着一盘残局。然而他的眼眸却没落到棋盘上,而是追着疾步而来的女子,慢慢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女君来了。”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如常行?礼。
“令狐先生既然能猜到我?来,便也该猜到我?的来意吧。”士别?三日,眼前的人早非曾经?蒙她搭救的那个家奴,灵徽识时务,有些事不?该提起就永远不?要提起。
“你何须这般称呼我?,”他敛着眉目,白?皙清瘦的脸颊上透出一丝落寞。
灵徽并?不?愿和他在这件事上客气什么,不?过是有求于?人罢了。于?是浅浅地牵了一下唇角,算作回应。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她声音柔和,抬眼时,却目露倔强,“今日我?来,确实有求于?你,还望你能看在过往交情的份儿上,帮帮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仍不?提恩情二字,只说交情,无?非顾忌着令狐望的感?受。这样善良又聪慧的她,令狐望如何能不?感?激。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思虑,做不?到如当初答允的那样,以命相酬。
“知道我?为何能猜到女君会来吗?”令狐望没有回应她的请求,只是看着她,轻声问道。
弦月高悬,落在他脸上的清辉带了几份迷离莫测。
难道是……
灵徽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承认,只是用一种古怪又探究地眼光看着令狐望。
令狐对着她缓缓点头:“不?错,那只纸鸢本就是我?放得,迷香也是我?给你的。”
“什么?”她不?可?置信,向后退了几步,周身发寒。
令狐望上前几步,解下白?狐裘披在了灵徽身上,声音依旧温柔,态度依旧谦卑:“他那样在意你,你的一举一动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竹溪村那里你留下的影卫多是鲜卑人,相貌口音与本地人迥异,又能瞒得过谁?他在出山时,就已经?将那些人清?干净了。你费尽周折送出的信,最后辗转落在了我?的手中,是我?替你瞒了下来。”
灵徽抬起的眼眸里,一半失望,一半愤怒。
“原来你与他早有勾结,不?过一丘之貉!我?应当想到的,若是没有你帮忙,他怎会这么快就将上庸握在手中……等?等?,不?仅如此?,他出山的事情也是你一力促成的吧。你们定下计谋,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很得意吗?”她怒极反笑,扯了狐裘,扔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