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恐惧,更多的是沮丧,哪怕自?己?并不蠢笨,也奈何不了这样多磕磕绊绊的遭遇。这么糟糕的世道,活着本?身就是折磨,她如?此,那些百姓更是如此。
身旁有细弱的哭声?,抽抽噎噎地传来?,听着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这个哭声?仿佛是一个暗号一般,越来?越多的声?音浮起,低低交错,慢慢升高,后面是令人心?惊地嚎啕。她数了数,不少于十个人,还都是女孩子?。
她越来?越清晰地明白了自?己?所处的险境,也清楚了自?己?被抓到这里来?的由,这是一种毫无由的,近乎原始的掳掠,无关乎身份,无关乎美?丑。
赵缨曾经说过,这本?就是个没有什么道的世道,礼崩乐坏,混乱残忍,上位者骄奢淫逸,野心?家嗜血残忍,本?该良善的人磨刀向更弱者,老弱妇孺只能引颈就戮。她解不了他那些话,觉得那是一种夸张,可是这些年的种种见闻,却让她慢慢解他所说的话。
女子?们的吵闹终是惊扰了看守的人,脚步声?响起,在一阵尖叫声?中,灵徽听到了刀剑刺入血肉中的响动。
诡异到变了调子?的哭声?传来?,继而是两声?粗暴的喝骂:“哭什么哭,再哭都砍死算了。最近没东西吃,刚好烹了给兄弟们改善伙食。”听闻这句话,哭声?终于戛然而止,换成了抽抽噎噎的啜泣。
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裙角,不用?看都能嗅到腥气,那是人血,从方才还鲜活的生命中流淌而出的东西。
还没从恐慌中缓过来?,头?上的东西已经被取了下来?。刺目的光激地她闭上了眼睛,半天也缓不过来?,好容易才从一片模糊中看清了眼前的事物,就听到有人说道:“咱们的粮食少,哪里能养活这么多人。你?去看看,漂亮的留下来?,丑的直接杀了,煮肉汤喝。”
灵徽一个激灵。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只知道比起直接被杀死烹煮,本?来?姣好的面容好歹还能让她多活一些时日。至于后面会遭遇什么,她不敢想,也由不得她犹豫。
多活一会儿,就会有一丝转机。
手边有被人喝剩的水,她顾不得那水散发的怪味,掬了一些在掌心?中,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又匆匆忙忙用?衣袖拭干,想着勉强能看,才松了口气。
当一个面色黑红的矮胖男子?粗鲁地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时,她勉强着自?己?没有嫌恶地别过脸去。
那个人愣了愣,一把将她抓了起来?,推搡在了另一个高瘦男子?的面前,笑?着说了些不干不净地话。
她装作听不懂,木木地站着,手不自?觉地护在肚子?上,生怕一时不慎惹祸上身。那些人打量着她,仿佛是打量着一只猎物,几双手甚至摸上了她的手,攀上了她的脊背。
仿佛是虫子?爬上了皮肤,灵徽本?能作呕,身体僵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一阵又一阵的屈辱涌上心?头?,羞愤欲死。
活着真得那么重要?吗?为此可以割舍一切尊严,忍受一切屈辱吗?
太?多过往涌上心?头?,从前她能这样活下来?,今后她也会这样活下去。人想要?挣扎一个活路,本?就没有什么可耻的。
她转头?,看着汤汤汉水,无言垂泪。泪水冲刷了面上残存的污垢,一张白皙秀绝的脸愈发遮掩不住。
“莫要?动手,此等美?人,当献于将军。”高瘦男子?敛了笑?容,对那几个还在调笑?的手下喝道。那些人怏怏地收了手,遗憾地咂摸着嘴,一双双眼睛却紧紧盯着这个突兀出现在这里的,不可多得的美?人。
既然说是要?送给他们的头?儿,自?然要?给口饭吃。
灵徽看着那碗黍饭上乌黑的一些肉沫,想到这些人动不动要?烹煮人肉的言论,不知怎么就联想起来?,越看越恶心?,将碗推开,俯身剧烈地呕了起来?。
看她居然不吃,一个面容尚可的中年女子?乘人不备,一把将碗抢了过去,三两口便将饭倒入口中,咽得满脸紫胀。
“不吃会饿死的,到了这里,还挑什么?”一个声?音麻木冷淡地传来?,“你?生得好看,不代?表就能活得长久。你?听说要?把你?献给他们那个将军的话了吗?什么将军,听说原来?是个水匪头?子?,生得五大三粗,对女人下手最狠,每天都有女人从他的船上被抛到江里喂鱼。我听人说,那些女人死相都很凄惨……”
灵徽回头?,那是个有些壮硕的女人,肤色黝黑,看不出年岁,但是依稀能看出五官的秀丽。
“我……”灵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吃吧,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说不定过些日子?,我们也成了别人口中的食物了。”那个女人仍絮絮地说着。
灵徽梗着脖子?咽了几口饭,憋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没出息地将吃进去的又尽数呕了出来?,人扶着墙软软瘫坐在地上。
九十九、自救人如狗彘,在这个世道再……
“人啊,就是活得?舒服了才会想些有的没的,不然的话?,给口?吃的就什?么都会做。”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伯姬拖着沉重的步子?,被?推搡着往前走,走向一处潮湿破败屋子?。
地?上?有些湿滑,山道也蜿蜒,隐隐可以听到江水流淌的声音。这些人藏在江边的山林中,远处只要有船只靠近便?可发觉,易守难攻,地?势绝佳。莫说逃跑,就是期待有人来救,也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