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未关,檐下悬挂的简陋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前丈许之地。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修士站在光晕边缘,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如同探针,迅扫过店内众人,尤其在仙灵儿和韩灵儿身上停顿了刹那,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与了然。
陆风放下手中账册,神色平静地起身:“本店已打烊。若有生意,明日请早。”
中年修士微微一笑,上前半步,拱手道:“掌柜的见谅。实在是我家主人此事颇为紧急,且不愿张扬,故才夤夜来访。生意不小,掌柜的若不听听,或许会错过一桩难得的机缘。”他话语客气,但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同时,一丝金丹初期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开来,显然并非寻常仆役。
陆风眼神微动。对方修为不低,却甘为仆从,其主人身份恐怕不简单。而且仙灵儿感知到马车内有刘锋(青岚剑阁执事)和“影子”(风鸣谷刺客)的气息残留,虽然很淡,但足以说明此人与那两方势力有接触,或者……其本身就可能来自其中一方?
是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既如此,请进。”陆风略一沉吟,侧身让开。对方摆明了有备而来,拒之门外反而显得心虚。不如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对小胖和星瞳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悄然调整位置,隐隐守住前后门及通往后院的通道。韩灵儿与仙灵儿则退到柜台内侧,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戒备。
中年修士对店内隐含的戒备恍若未见,侧身朝门外马车恭敬道:“主人,可以了。”
马车帘幕掀开,先下来两名黑衣劲装的护卫,气息凝练,眼神锐利,皆有筑基巅峰修为。两人分立马车两侧后,一只穿着锦缎云履的脚才缓缓踏出。
下来的是一位约莫三十许岁、面白无须、身着月白色暗纹锦袍的男子。他容貌算不上俊美,但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一股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从容气度,更有一丝商贾般的精明之色。修为在金丹中期,气息平和圆融,似乎主修的是某种偏重养生或辅助的功法。他手中轻摇着一柄白玉为骨、绘着淡雅山水折扇,目光温和地看向店内。
然而,陆风却敏锐地察觉到,在此人出现瞬间,柜台后的仙灵儿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警惕。韩灵儿亦是秀眉微蹙,体内暗灵力微微波动。显然,此人的气息让她们都感到了某种“异常”或“威胁”。
“在下姓金,单名一个‘满’字,做些南北货殖的小生意。”白袍男子金满拱手,笑容可掬,声音温润,“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只是听闻‘解忧杂货’虽是新开,却有妙手回春之能,连‘腐心尸毒’这等顽疾都能化解,心中钦佩,故有一桩棘手之事,想请贵店出手相助。若能成,酬劳……定让诸位满意。”
他说得客气,但“金满”这个名字,以及“南北货殖”的谦辞,却让陆风心中一动。天机城内,姓金的大商人不多,而能做到“南北货殖”,让一位金丹中期修士做仆从、出门带着筑基巅峰护卫的……恐怕只有那个以商行起家、生意遍布东玄洲、甚至与中域核心都有联系的“金玉满堂”商会!这可是天机城内财力能排进前三的庞然大物,虽无强势老祖坐镇,但凭借海量资源和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网,连青岚剑阁这等宗门都要给几分薄面!
金玉满堂商会的大掌柜,亲自夤夜来访一家刚刚有点小名声的破落杂货铺?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原来是金老板,失敬。”陆风不动声色,拱手还礼,“鄙店小本经营,侥幸治好几例杂症,当不得妙手回春之名。不知金老板所遇何事?若力所能及,自当尽力。”
金满摇着折扇,缓步走进店内,目光在那些简陋的货架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块“承接特殊业务”的木牌上,眼中笑意更深:“陆掌柜过谦了。‘腐心尸毒’乃是由百年以上铁甲尸本源尸气混合数种阴煞奇毒炼成,寻常三品解毒丹都难起效,贵店却能化解,此等手段,岂是侥幸?实不相瞒,在下所求之事,也与此类‘阴秽’、‘邪煞’、‘神魂损伤’有关,而且……情况更为复杂棘手。”
他顿了顿,收起折扇,正色道:“金某有一至交好友,乃是一位炼器大师,数月前为炼制一件特殊法宝,深入‘万骨坑’采集‘幽冥寒铁’,不慎被坑底沉积万年的‘九阴绝煞’侵体,更引动了一尊沉睡的千年鬼王残念附身。如今他虽被家中长辈以重宝暂时封住心脉,压制鬼王残念,但九阴绝煞已与血肉筋骨乃至部分神魂纠缠,寻常驱邪、破煞、安神之法,要么效果甚微,要么反易刺激鬼王残念反扑,危及其性命。金某遍访名医高士,甚至求到青岚剑阁的‘净心长老’与玄禅宗云游至此的‘苦竹大师’门下,皆束手无策,或需以特殊异宝缓缓图之,或代价高昂且风险莫测。”
他看向陆风,目光灼灼:“听闻贵店不仅擅长祛除阴毒,更有温养神魂暗伤之能。金某大胆猜测,贵店或有独门秘法,能克制、转化乃至安抚此类极端阴秽邪煞与残念。若贵店能出手,缓解我好友痛苦,遏制其恶化,甚至……若能根治,金某愿以十万中品灵石为酬!此外,还可奉上三件四阶上品炼器材料,或等价的其他资源!并承诺,‘金玉满堂’商会,将永远是贵店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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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中品灵石!三件四阶上品材料!
这手笔,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都动心!更别提还有金玉满堂商会的人情承诺!
小胖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星瞳也面露惊容。韩灵儿则是若有所思。仙灵儿则歪着头,似乎在琢磨“九阴绝煞”和“千年鬼王残念”是什么味道。
陆风心中却是波澜微起。酬劳越是惊人,说明事情越是棘手,而且……金满的话里,信息量巨大。
第一,他提到了青岚剑阁的“净心长老”和玄禅宗的“苦竹大师”。这两人都是东玄洲有名的擅长驱邪净心的高人,连他们都束手无策,可见那“九阴绝煞”和鬼王残念何等厉害。
第二,他明确点出“猜测贵店有独门秘法”,这显然不是凭空猜测,而是经过调查,很可能与风鸣谷事件后,他们对仙灵儿天香尸炁的探查有关。金玉满堂商会消息灵通,与各方势力都有往来,能知道一些内幕并不奇怪。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为何如此急切且不惜代价?仅仅是为了救一个“至交好友”?以金玉满堂商会的财力和人脉,完全可以寻找更稳妥、更知名的强者或势力,为何偏偏找上他们这家新开、底细不明的小店?
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另有所图?比如,想亲眼见识、甚至得到仙灵儿那“天香尸炁”的秘密?
陆风心思电转,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金老板义气深重,令人敬佩。只是……您所说的‘九阴绝煞’与千年鬼王残念,皆是极端凶戾之物,纠缠一体,更是难上加难。鄙店虽有些微末手段,但能否应对此等局面,实无把握。况且,令友身份贵重,若治疗过程中稍有差池,鄙店恐怕担待不起。”
他这是以退为进,既表明事情棘手,也试探对方真实意图和底线。
金满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眼中赞赏之色更浓:“陆掌柜谨慎,理所应当。此事确实风险极大,金某也不敢强求。这样如何——陆掌柜可先随金某前往探望病人,亲自诊断一番,再决定是否出手。无论最终是否愿意治疗,金某都愿奉上五千中品灵石,作为诊金与今夜叨扰的赔礼。若诊断后,陆掌柜觉得有几分把握,愿意尝试,无论成败,酬劳不变。若真能缓解症状,酬劳加倍!若……不幸失败,金某也绝不追究,并额外补偿贵店损失!金某以‘金玉满堂’百年信誉担保!”
条件优厚得近乎诡异!不仅承担所有风险,失败不追究,还倒贴钱?这简直是把馅饼硬塞到嘴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风与韩灵儿、星瞳交换了一个眼神。韩灵儿微微摇头,示意其中必有蹊跷。星瞳则是目光凝重,手指在袖中悄悄掐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