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瑶儿低头含羞微微一笑。
姚姣姣同样上前行礼见人。江卉吩咐身边丫鬟:“去把几个哥儿和姑娘们都请回来见客。”
众人分了主客落座。于氏看向上座的曹婉,见她面生,衣着华贵神色清冷,便试探地问道:“可是范阳候夫人?”
曹婉微微点头,她面色极淡,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氏也不以为意,自顾道:“在京里住了这些日子,还是头一次见着范阳候夫人,实在难得。”
李秋涟知晓曹婉不会搭理,从旁打圆场开口:“我嫂嫂身子不太好,一直在养病,京里那些聚会便没有露面,这些日子好容易调理得好了些,我才硬拉了她出门。”
于氏看曹婉只是低头吃茶并不搭话,心知再说下去也不过是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心里哼了一声,转而看向李秋涟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那是得好好将养着。”
丫鬟叫回了在河滩上放风筝的众人,江沐白当先,身后跟着江沐廉,江俪和李月桦手里拿着风筝紧随其后,段文珏稍稍落后一些,跟在李月桦身后,旁的李氏兄弟姐妹说笑着落在最后。
段文珏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上面用银线暗绣着重工花纹,虽然华丽却十分稳重低调。素色的衣衫并没有让他显得失了颜色,反而衬得他的容貌如墨色勾勒,让人移不开眼。
邓瑶儿暗自打量着:江沐白江沐廉和段文珏一般身材高大,容貌却差了一筹;李昱廷容貌身材尚可,却少了段文珏身上的贵气。她悄悄瞧着段文珏,蓦然间同他对上了视线,慌得她赶紧扭头假意去同一旁的姚姣姣说话,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心口跳出来了一般。
曹婉起了身,淡淡道:“春日里风大,吹了这会儿头疼的厉害,我就不多坐了。”
江卉有些意外,跟着站了起来,不明白方才还好好地,怎么转眼曹婉就冷了脸。她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大嫂李秋涟,李秋涟摇着团扇缓缓站起:“你身子本来就没歇好,眼下虽然天气暖和了些,风还硬着呢。是该好好将养。”她看向江卉,“我送嫂嫂一程。”
转过了长廊拐角,李秋涟才开口:“你不要怪她,我这个小姑子虽然做了这么些年的长乐候夫人,妹夫没有实职,他们府上早就是富贵闲人,浑浑噩噩地混日子罢了,看不清许多事情也是有的。”
曹婉道:“我知道你是明白的。”她看了眼身后跟着的李月桦,没有避讳女儿,“如今储位之争闹得厉害,侯爷身份特殊,我也不好同娘娘母家人多有往来,以免让人觉着侯爷有所偏向。”
李秋涟道:“这个自然。如今是得事事小心。”李秋涟送江卉上了车,“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寻个由头也走。”
目送着曹婉的车马离开,李秋涟心里暗暗叹息,江卉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情看不清。原本大好的局面,大哥和大嫂明明都对文珏那孩子有意,她这般去亲近皇贵妃娘娘母家的人,只怕大哥大嫂为了避嫌,孩子们的婚事说不得要拖上一拖了。
沧州码头。
货船停靠在河岸边,无数苦力正上上下下地顺着码头的石阶埋头背着沉重的货物。船上底层的货仓里,顾林书、顾十、李昱枫三人正围坐着,他们换上了苦力的粗布衣服,脚上穿着草鞋,弄乱了头发,用河泥污了脸,看着就像三个正在偷懒的劳工。头顶上真正的劳工们正在忙碌着,忙碌地脚步声来来去去一直没有间断。
他们赶去苏氏镖局求助,镖头刘一连夜安排了车马送他们出城。因为六人目标太大,所以兵分两路,顾仲阮、刘同知和杨学正被秘密安排在另一艘货船上,眼下已经先一步启航,他们三人则扮作劳工被送上了这艘货船。
码头上突然来了一队官兵,为首地叫来了工头:“今日可有见到什么眼生的人不曾?”
工头低头哈腰陪着笑:“大人,这码头上来来去去的都是这些干活的兄弟们,未曾见到什么生面孔。”
“哼。”为首地官兵冷笑一声,斜眼看着工头,“爷可告诉你,城里跑了几个犯人,你要是胆敢窝藏,拿着了可是同罪而治,你可别犯糊涂!”
“大人。”工头愁眉苦脸地应道,“小的哪儿敢啊大人!”
为首地官兵懒得同他这种老油条废话的,大手一挥:“搜!”
三人透过船舱的窗户将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眼看着官兵们散开围了上来,一些已经踩着踏板上了货船,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李昱枫有些着急:“怎么办?怎么办?”
顾林书和顾十对视一眼,顾十抽出腰间的匕首发狠:“和他们拼了!”
顾林书压住了顾十的手:“拼什么,他们人多,白白送命不成?!”他往外看了一眼,听到消息的镖头刘一先一步下来船舱,正好听见顾林书的话,闻言道:“还是先躲一躲,混过去便是。”
三人同时扭头看向李昱枫,他一身书生气,一眼便能被识破不是苦力。刘镖头打开角落里的木桶,示意李昱枫进去。李昱枫无法,只好钻进木桶。刘镖头盖上盖子,拔掉了木塞留着空洞供他透气。
顾十打小在昌邑混,一身混不吝的劲儿,眼下这个打扮难以分辨,顾林书容貌实在太俊秀显眼了些,便是脸上涂了污泥,也不太容易遮掩。刘镖头正为难时,顾林书道:“镖头不要为难,我到外面躲一躲。”说完从货箱里抽出几根空心麦秆,灵猴一般顺着船舱的窗户钻了出去,悄无声息把着船身外的铜环,将身体沉入水下,只含着几根麦秆露出水面换气。
刘镖头心里赞了一声,听着脚步声已经到了舱外,冲顾十呼喝道:“快些把下面的货理清楚了!别想着在下头躲懒!”
顾十弯腰应着,搬着货箱挡在了李昱枫藏身的木桶之上。
几个官兵进了底仓,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没有旁人,抽出了腰间的配刀在底仓堆积的稻草和货箱缝隙里一阵试探,眼见没有发现这才收了刀,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刘镖头示意顾十留在此处,自己跟了上去。
顾十悄悄凑到窗户边偷眼去看,见为首地官兵驻刀站在码头上,来搜查地人纷纷回去复命没有发现。他仍是狐疑地打量着周围没有轻易离去。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林书爬进了底仓,顾十轻声道:“他们还没走。”
顾林书看着码头:“他们许是接到了什么消息才会来码头寻我们,只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顾林书话音刚落,果然为首地官兵一挥手,让手下再度上船,仔仔细细再搜查一遍。
顾林书搬开货箱,打开木桶拉出了李昱枫:“这里不安全,你同我一起出去躲一躲。”
他拿了根麻绳绑在李昱枫和自己腰间,带着他翻出窗户从方才藏身的地方入了水,几乎是他们刚离开,底仓就涌进来了大量的官兵。
官兵呼喝着让顾十避到一旁,这一次的搜查要仔细得多,先前李昱枫藏身的木桶也被翻了出来打开,角落里都仔仔细细地搜过了没有发现。
领头的官兵也下到了底仓,他慢慢地在船舱里踱步,最后停留在了顾林书和李昱枫翻出去的窗口,顾十的心悬了起来,不自觉的绷紧身体握紧了拳头。领头的官兵突然扭头看向顾十,顾十心里一凛。
“官爷。”刘镖头及时开口,“这都是我们要押送地货物啊,这……这我如何同主家交代?”
领头地官兵视线转向刘镖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意思,莫非还要爷给你个交代不成?!”
刘镖头苦着脸连声应承:“不敢不敢。”
领头的官兵又在底仓里察看了一番,见无可疑这才领了人撤退。
眼看着官兵们上了岸去得远了,顾十才慢慢放松,走到窗口边探头出去喊道:“九哥?”
哗啦一声,顾林书和李昱枫冒出了水面,借着顾十和刘镖头的力被拉进了船舱。顾林书还好,李昱枫面色苍白不住发着抖,刘镖头赶紧拿了件外套裹在他身上。刘镖头道:“事不疑迟,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地好。”
货船匆匆起锚离开岸边,岸上的官兵去而复返。领头的官兵侧身看着身旁的劳工:“确定是上了这艘船?”
劳工唯唯诺诺:“回官爷的话,小的亲眼看见,镖头带人上了这艘船。”
“*的,让他糊弄了!”领头的官兵骂道,“传令下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