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皇贵妃一行人匆匆离去,一直躲在角落的小宫女才哭泣着过来扶起恭妃,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娘娘,要不想法子递口信出去,告诉大皇子吧!”
“不可!”恭妃牢牢地抓住小宫女的手,眼神里满是痛苦,“有我这样的娘,对他已是万分拖累,如今他好容易搬出宫在外面有了府邸……”她用力抓住小宫女的手逼迫她看向她,厉声道,“听见没有,不可告诉他!”
小宫女哭着连连点头。
坤宁宫外,宫人和大臣跪了一地。皇贵妃来得晚了些,元帝被火势所惊,幸好没有大碍,此刻正歇在正殿内室,王皇后随伺在旁。
这还是近几个月以来,皇贵妃第一次见到王皇后。前些日子她称病不出,一度病入膏肓到了弥留之际,眼下看她虽然有些清减,气色神态却都十分沉稳。
元帝额头有些黑灰,身上披着明黄色外袍,神色十分暴躁。王皇后安静地递上一杯热茶,元帝接过去小抿了一口,热茶的温润让他平复了些许。
顾仲堂垂手伺立王皇后身后不远处,与他并立的还有工部尚书同内造监几个管事太监。
“圣上!”皇贵妃柔柔唤了一声,元帝却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间不见往日温存,甚至带着几分冷淡。皇贵妃心里咯噔一声,压住心里的惊疑,扭头同王皇后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王皇后冷淡地点了点头,并不与她亲近。皇贵妃只得伺立在一旁。
元帝没有看她,问下面的一众臣子和内造监的管事太监:“查明火势因何而起没有?”
内造监管事太监上前回道:“圣上,近日柳絮繁多,这柳絮极轻又极易燃烧。想来是不小心碰到了明火所以才引发了走水。”
“年年都有柳絮,为何唯有今年失了火?”一旁钦天监的监正冷哼一声,对元帝道,“圣上,臣等近日夜观天象,西北有赤气天裂,是为不详!”
元帝道:“可有破解之法?”
监正道:“此赤气逼近主宫,主兵刀之祸。主宫不稳,骨肉分离流离失所,乱象纷始。若要破除,需稳固主宫,消弭赤气带来的动荡。”
元帝揉着眉心有些头疼:“你且告诉朕该如何行事方可稳固主宫?”
“主正,”监正道,“乾清宫便是主正,只是眼下乾清宫已毁,内殿唯有坤宁宫和慈宁宫为主正。圣上这些日子最好歇在此处莫要去旁的地方,消弭赤气。”
皇贵妃闻言眼神如箭般看向监正,他却丝毫不惧,坦然站在那处。
长久以来元帝不是歇在乾清宫便是翊坤宫,已有很长的日子未曾踏足坤宁宫。元帝看向王皇后,一反常态的柔和问道:“那朕这些日子,便歇在此处了?”
王皇后敛眉行礼道:“伺候圣上是臣妾的职责。”
元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贵妃再按捺不住:“圣上……”
元帝没有看她,对王皇后温言道:“今日幸得你不顾自身安危,冲进大殿将朕救了出来。”他握住王皇后的手腕,上面有好大一片青紫,“疼不疼?”
王皇后微微摇头。
皇贵妃呆怔在原地。
元帝这才扭头看向她:“朕累了,爱妃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起了身,就这么将皇贵妃留着,自己转身进了后殿。
皇贵妃不敢相信元帝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冷落她。王皇后没有看她一眼,转而随着元帝回了内殿。
大殿里的众人见帝后离开,都同皇贵妃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顾仲堂走到大殿外,一个小太监跟来叫住了他:“顾大人请留步!王公公有请。”
顾仲堂转而随着小太监绕过前殿到了耳殿,王公公正在厢房里候着,见到他前来,上前同他见礼:“顾大人!”
顾仲堂赶紧侧身避开王公公的礼,回礼道:“王公公!”
两人分主次落座,小太监上茶后闭上了厢房的门只留他二人说话。
王公公道:“顾二公子如今安顿在隋明寺后山,有暗卫守护在侧,大人尽可放心。”
顾仲堂感激道:“多谢公公!”
王公公拿出了一个本子推过来:“这是顾三大人托下面的人送上来的东西,你且看看。”
顾仲堂接过本子打开,见里面详细记录了南北十六省近一年的矿税、盐税情况。另有内库记录的矿税、盐税入库情况。两相对比,数目差别得让人触目惊心。
顾仲堂抬头道:“这?”
“单凭这一个本子,自然做不了实证。”王公公道,“顾三大人手里只有北一省去年的税目账册。若要将这个册子呈到圣上面前,还需要多几个税册作为实证方可。”
如今的矿监税使几乎都是皇贵妃的心腹耳目,大肆敛财,无法无天。要拿到其他省份的税册谈何容易?顾仲堂陷入了沉思。
第077章第77章
翊坤宫。
皇贵妃回了宫,一把将桌上的各式玉器摆件尽数掀翻,眨眼间各种奇珍就碎了一地。
方才她在坤宁宫,离宫之前还想着见圣上一面,岂料出来传话的人阴阳怪气道,圣上陷入险境之时,皇后娘娘不顾自身安危冒死相救,而她却在景阳宫摆威风。任她如何叫屈流泪,圣上都不曾现身看她一眼。不仅如此,圣上还当着她的面传令,给景阳宫那位传唤了太医并补齐了她身为妃位应有的一应物事。
这已经不是在打她的脸,是把她整个人的面皮拔下来扔在地上踩。
宫人们不敢靠近,都避让在墙角垂首而立。皇贵妃发泄了一通怒气,心里没来由地泛上了巨大的恐慌。
圣上焚烧祭文许诺立她为后立皇儿为太子的事才过去数日,如今却留在王皇后身旁,又抬了一直被幽静的恭妃,难道她就要失宠了不成?从她入宫到现在,圣上一直对她宠爱无比,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忧虑失宠的事。
她越想越是坐立难安,孙公公在神坛受了重伤后一直在疗伤,她身边没有能出主意的人。她思前想后,唤来了女官吩咐道:“去,请我母亲和嫂嫂入宫!”
阳光透过树冠洒到地面,落下一个个圆形的光斑。山谷深处不知道什么鸟儿在叫,叫声婉转空灵,忽近忽远。
顾林书躺在房顶,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翻看,李昱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在请教顾仲阮学问上的问题,顾十被他爹拘在一旁旁听,却完全无心学业,眼睛盯着森林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同知和杨学正则在屋里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