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缺席者,除了靖王世子,再无第二人。
沈清辞默默幻想,这小兔崽子大约是自知罪孽深重,深感愧疚与羞耻,无颜再来国子监惹人嫌了。
可惜幻想终归只是幻想,这早课还未结束呢,沈清辞就瞧见王祭酒正领着郭怀礼朝着这边课室走来。
秦烨就跟在他们后面,隔着半开的格窗,还冲他笑得好不热情,仿佛自己跟他有多熟似的。
沈清辞心里瞬间堵得慌,他深吸了一口气,交代学生继续诵读后,便带着几分敷衍笑意,很有气度地迎了出去。
郭怀礼身为内廷第一人,就连政事堂的丞相见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可此刻,却不等沈清辞躬身见礼,他已笑呵呵地扶着沈清辞的胳膊,语气很是熟稔道:“别别别,沈大人不必客气。咱家不过是替圣上传几句话,这就走,可不敢打扰监生们读书进学。”
郭怀礼心里其实揣着几分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语气平平地续道:“北境民风彪悍,世子殿下打小在那儿长大,行事难免有些不羁。这要是有什么冒犯沈大人的地方,还请您宽宏大量。当然了,世子殿下做错了事,该罚还是得罚,陛下已经亲手用鞭子抽过了,想来世子殿下也知道错了。”
这话多少有些水分。
实情是陛下确实下狠心抽了秦烨十几个鞭子,开头两下估计是将人打疼了的,后面却跟挠痒痒似的。
世子殿下嘴上倒是乖乖认了错,但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以为然,估计再有下次,他还敢。
说到这里,郭怀礼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连忙小步上前。
他掀开盖在托盘上的明黄缎子,露出一条精致的马鞭,手柄是赤金打造,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鞭身的牛皮油光水滑,一看便价值不菲。
“这是圣上专门赐给沈大人的。”郭怀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郑重,“陛下说了,世子殿下往后若是再有不恭敬的地方,您尽管严厉教导,只管拿这鞭子抽。”
郭怀礼觉得圣上这态度看似公正严明,实际上却藏着满满的私心。
以沈清辞这“病美人”的名头,估计也没能耐将皮糙肉厚的世子殿下给打死了。
“……”
沈清辞一时竟无话可说,沉默了些许时候,便想要开口推辞。
郭怀礼却比他反应还快,直接将马鞭塞进他手里,借口说是“宫里还有差事等着,不叨扰了”,便带着小太监转身开溜,生怕沈清辞反悔似的,慌得连跟秦烨打声招呼都忘了。
王祭酒目睹了全过程,虽不知内里的弯弯绕绕,却也看出沈监丞跟靖王世子之间似乎有些不对付。
他轻咳两声,试图打个圆场:“咳,这时间也不早了。世子殿下,快进课室吧,别耽误了早课。”
秦烨这会儿即便有千般言语想要对沈清辞说,但也知道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只好把话全憋在了心里。
他抬步往课室去,经过沈清辞身边时,脚步还是顿了顿,低声问道:“沈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沈清辞攥紧了那柄沉甸甸的金鞭,指节都泛了白。
听见这话,他咬了咬牙,声音里带着点压不住的气:“好些了,多些世子殿下关心!”
秦烨见他眉眼间凝着怒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心虚地快步走进了课室。
课室里的监生们,早在沈清辞走出去时,便竖着耳朵偷听,这会儿见靖王世子跟沈监丞进来,一个个都用眼角余光偷瞄:先瞥瞥垂着眼帘的靖王世子,又飞快瞧了瞧握着金鞭的沈大人。
似郑睿这等心思活络的已在心里嘀咕:要说还得是靖王世子能耐啊!这才入国子监几日,就闹到陛下亲自赐鞭的地步了。别人是领着御赐宝剑斩贪官,沈监丞这是拿着御赐金鞭“训”世子,这阵仗,可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