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的秘密
夷陵之所以能成为独一无二的人间鬼城,不是没有缘由的。
生老病死,轮回重生,本乃亘古不变的天理,夷陵鬼城打破了生死平衡,理所应当会成为地府的眼中钉,奇怪的是,这鬼城却能无视鬼神制裁,相安无事地昌盛了数百年之久。
生灵与死魂之间的结契之法,是鬼使无法回收亡魂的缘由之一,按理来说,没有遇上合适契主的亡灵很难长存于世,然而居住在夷陵的鬼族之中,无主之魂的数量依旧可观。
为了捕捉这些漏网之鱼,地府鬼神费尽心思乔装打扮,只为能潜入鬼城,寻得一个偷袭亡魂的机会。那出双入对的黑白无常,虽是夷陵常客,可即便他们修为再高,也对那鬼城中无处不在的诡术结界束手无策。
越是隐秘之所,其四周的结界便越是天衣无缝。
好比说,那收容无主之魂的黑灯阁,不曾有鬼使成功踏入过,还有那以弃婴之肉躯助亡魂转世的溺水阁,别说是踏入了,就连这阁中所为之事,都不曾有鬼神探得一二。
一直以来,城中住民都以为,是城主的无所不能,才得以让肉身已亡的死灵们光明正大地逗留于人世,也因如此,即便城主身份不明,仅仅凭借捕风捉影的坊间传闻,人们便能对其俯首称臣,敬仰崇拜。
鬼族的兴旺,的确归功于城主的庇佑,只不过,城中住民不曾觉察,在暗中一直默默保佑着他们的,除了四散各地的结界以外,还有一个隐藏在地下的巨型阵法。
此阵名曰太初,其咒法极其特殊,虽不能阻挡鬼神进出,却能抵御幽冥之门的开啓,换而言之,夷陵城领土范围内,不可能出现通往冥界的入口,哪怕只是一丝的缝隙。
在太初阵的坐镇下,鬼使所熟练的空间术法受到了彻底的阻断,他们无法直接从地府瞬移至城内,反之亦然,城中亡魂也无法被直接拉进地府。
因此这太初咒阵,等同于夷陵的命脉,其存在关乎与鬼城的存亡,一旦遭至破坏,城中所有亡灵都将在一瞬之间,暴露于地府鬼使的追捕之下。
正因如此,每次再临鬼城,夷陵城主都会亲自作法,重固咒阵,以确保太初阵完好无损,得以继续守护这座百年老城。
“这便是。。。我来夷陵的缘由。”
娓娓讲述完这段夷陵城秘事後,风听雨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转头望向屋中那听故事听得入了神的人。
“枯荷,太初阵阵眼共计五个,缺损其一,都会将鬼城置于险地,所以。。。这几日若是清闲,还请尽快动身,查探各个阵眼,重固阵法。”
枯荷显得有些茫然,他一边蹙眉思量,一边迟缓点头,静默半晌,依旧没完全理清头绪,眉头反倒拧得更紧了,他擡头盯着风听雨,道:“你为何知道这些?”
虽然不是有心之举,但枯荷的这一问,语调里充斥着质疑的味道。
照风听雨所言,太初阵之事除了夷陵城主外,知晓者应是极少,掰起指头细细算来,自己成为夷陵城主的时候,听雨应该早便身陨多年,若是如此,他又怎会悉知夷陵秘事?
“。。。从秘冢山谷的记忆看来,你早早便被我杀害,而我。。。或许是逃过一劫,流浪至夷陵,建立鬼市,成为鬼城之主。。。可是後来,为何我们。。。又同去了地府报道。。。我的灵体又是何时。。。遭到了严重的损害?”
眼下这一想,说不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风听雨凝望着枯荷,虽面有愁容,但神色平静,似是早有预料,他指尖微曲暗,温声道:“枯荷,我知道。。。你有疑惑,然而这些前尘之事,已经过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眼下更重要的,是重固太初阵法。”
此言虽说得在理,但枯荷还是感到了不快,他不禁纳闷,风听雨这臭小子,到底还能瞒自己多少事。
“。。。真是。。。没完没了。”
“你若还是希望深究所有。。。”风听雨顿了顿,迟疑道:“我需先请示红蕖,她若愿意。。。”
“请示?”枯荷噗嗤一声,好笑道:“何时开始这麽听话了?娶了媳妇,果然就不一样了。”
风听雨一怔,面露羞意地嘟哝道:“并丶并非如此。。。”
话未说完,他忽然一顿,视线微垂,似是走了神,片刻,他重新擡眸,对枯荷道:“红蕖说,待你稳固了太初阵,确保夷陵安然无恙後,方可去姑苏探望她,到时候,她会解释一切。”
如此看来,方才风听雨走神的缘由,定是在脑中聆听不良的传话。
“红蕖奶奶在听我们谈话?对了,你既然来了夷陵,她为何没一起?”
“她。。。”风听雨显得更是窘迫了,指尖也不自觉地开始挠起掌心来,支吾片刻,他低声回道:“。。。快足月了。”
理解此话之意後,枯荷缓缓地张大了嘴。
虽然之前风听雨也说过,娶妻是为了传宗接代,但枯荷还是难以想象这一画面:不可一世的散红蕖,挤着带有母爱而又不失邪魅的笑容,虎视眈眈地盯着怀里怀中白净的娃儿,远远站在一旁的,是不知父爱为何物的风听雨,他负手身後,仰头斜视着自己的亲生骨肉,目光闪躲,仿佛看到了一只可怕四脚怪物。
“你们。。。”枯荷一脸匪夷所思,道:“知道娃怎麽养不?”
风听雨不假思索道:“不知道,满岁之後,会交给父亲看管。”
“啊?”枯荷把嘴张得更大了,“这做法和你亲爹有何区别?”
风听雨淡淡一笑,调侃道:“俗话不是说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要不。。。孩子给你带?你不仅能当爹,好好梳妆一下,还能当妈。”
枯荷耳朵一红,举起拳头回了两挥,回嘴道:“谁要帮你带娃,不想带你别生啊!”
风听雨耸了耸肩,道:“在这世上,有几人能心甘情愿地被抚育後代的重责所缠身,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曾停止繁衍,不论是本能驱使,亦或是家族压迫,因此,最终被抛之脑後的,往往都是无助的幼小。”
枯荷撇了撇嘴,虽想反驳,又觉对方说得在理,便没好气道:“罢了,如今想来,你和红蕖简直绝配。”
风听雨嘴角一弯,没有否认,静望了枯荷半晌,他有所迟疑道:“枯荷,江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