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离一脸震惊地望着重晚晴,根本不敢相信对方说出了这般唐突的话语,半晌,她终于没忍住内心翻滚的怒气,扬声斥责道:“重晚晴!你给我放尊重点!身为仙门少主,言行举止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喔?”重晚晴不由有些惊讶,“他”後撤了半步,抱着手臂调侃道:“没看出来啊。。。方家小姐居然是个烈性子。”
见方可离动了怒,侍女连忙上前拦住自家小姐,低声提醒道:“小姐你冷静些,这可是在别人家府上。。。”
方可离并不理会侍女的劝阻,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重晚晴,脸颊也因激动而稍稍泛了红,咬牙酝酿了片刻後,她一字一句地道:“重家小少主,你给我听好了,我承认。。。给府上送药,是别有意图,但是我想见之人。。。从来不是你,而是。。。”
她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洪亮地说出了那四个字。
“江家少主!”
侍女惊呼一声,随即捂紧了自己大张的嘴巴,仿佛这一举动能帮她主子把说出的话收回去一般,重晚晴则是怔了一怔,随後,“他”又好似松了一口气,毫无缘由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可那笑容仅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是江粼。”
重晚晴低声嘟哝着,心不在焉地往後退去,渐渐与方可离拉开了距离,回到了重翊身旁。
“他来临安了?”
她轻轻问了一句,但显然,这话不是对着方可离说的。
只见重翊神情凝重地望着她,欲言又止地回答道:“今早来的,似乎是前来。。。调查传云坛。”
“。。。。。。嗯。”
重晚晴缓慢地点了头,沉默良久,她面无表情地对方可离道:“江粼不在府上,你来错地方了。”
方可离望着重晚晴,眉头紧皱,似是还有话要问,踌躇半晌,她还是把“江粼在哪儿”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随後她把脑袋一扭,袖口一甩,扬长而去。
望着她们一路走远,直至消失在廊道尽头,重翊才低声问道:“方才,为何故意对方家小姐出言不逊?”
重晚晴抖了抖肩,笑道:“方才我也意外呢,你居然不阻我。”
“。。。。。。我知道,你有理由。”
“今日知道她并非冲我而来,我便放心了。”
“可是。。。师母有想法?”
“。。。。。。为了掩盖这个伴随我一生的谎言,重家终究要娶一女子入门,而这个女子或许不会事先知道,她将来所要面临的并非结亲生子,而是守着少主实乃女儿身的秘密,陪着重家把这出戏演下去。你看这方小姐,家世极好,性格忠贞,循规蹈矩,还十分敬重仙门,若她的确钟情与我,那在母亲眼里,她便是少主夫人的首选。”
“可依你所言。。。”重翊垂眸,望着对方暗淡无光的眼瞳,低声道:“此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终究要娶一人。。。。。。”
“气走一个是一个呗。。。别信女人一时的深情款款,等到她发现你没带把儿时,翻脸比翻书还快。。。”
想起之前与那丫鬟晨儿的误会,重晚晴心情愈发沉郁,但她还是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继续又道:“我可是为姑娘们好,若真嫁入重家,那和守一辈子活寡有何区别?再说了,这重氏血脉也是奇怪,一代比一代短寿,从前仙门昌盛时,虽有先祖修得了百年以上的高寿,但也远远比不上同一时代的其他高人。所以啊,待到我不惑之年,一命呜呼之时,她们守的可就是真寡了。”
“晚晴!”重翊有点恼怒地打断对方,道:“你会长命百岁的,知道没?!”
重晚晴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敷衍地“哦”了一声後,便抛下重翊,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一边走她又一边道:“说起这娶妻。。。下一步就是借种,也不知母亲有何打算,如今这根正苗红的仙门血脉。。。。。。好像也就只有江粼了。”
“诶???”
重翊愣在原地,他连忙追上对方的脚步,语气焦急地道:“晚晴,你。。。你先别想那麽远。。。”
“哪里远了?”
重晚晴没有回头,只是擡起手掌,指尖装模作样地开始算数:“重家人命短,生娃得趁早,不然有命生也没命养,好比我父亲,十八岁时便有了我,而我今年满十六,掐指一算,明年之内,必须得怀上。等等!这麽说来。。。”
她似是想起什麽,猛然擡头,道:“若那晚我把江粼睡了,岂非一石二鸟?!”
“不可以!”
重翊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嗓门,似是在拼死制止一件并没发生的事。
“唉,罢了,错都错过了,何况媳妇还没找,若擅自乱了顺序,母亲又要责怪我了。”
重翊一脸欣然地点了数下脑袋,表示赞同。
“。。。。。。翊哥哥,”
重晚晴忽然垂头,放低了声音,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自言自语地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重翊心口一揪,忽来的压抑,让他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两人陷入了窒息的沉默之中。良久,他轻轻牵起对方的手,语气温柔地道:“走吧,带你去吃甜的。”
重晚晴转眸,凝望着重翊,终于弯起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