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水缸边,用葫芦瓢舀了半瓢清凉的井水,递到姜芷手边。
“歇会儿。”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姜芷正全神贯注,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抬头看见递到面前的水瓢,微微一怔。她放下手里不成形的面团,接过水瓢,小口喝了起来。井水甘冽,瞬间驱散了不少烦躁。
“很难?”赵重山看着案板上那些“残次品”。
姜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想做得好看些,宴席上能撑场面。就是这油酥的比例和折叠的次数总掌握不好。”
赵重山对这点心一窍不通,但他看着姜芷被面粉弄花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道:“不急,慢慢来。”
他的话语总是这样简短,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姜芷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净了手:“我再试一次。”
这一次,她更加耐心。赵重山没有再坐回门口,而是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的存在像一座沉稳的山,隔绝了窗外的夜色和一切可能的打扰,让姜芷的心彻底静了下来。
当时辰接近子时,一朵栩栩如生、层层酥皮分明、仿佛下一刻就要绽放的“莲花”,终于在姜芷掌心诞生。
“成了!”姜芷惊喜地低呼出声,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纯粹喜悦的笑容,捧着那朵“莲花”转身给赵重山看,“你看!像不像?”
跳跃的灯火下,她的眼眸亮如星辰,因为兴奋,双颊染上绯红,鼻尖还沾着一点白白的面粉。那笑容毫无保留,充满了成就感,比任何点心都要甜美。
赵重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失序地狂跳起来。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让他喉咙紧,几乎无法呼吸。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笑脸,那双惯常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翻涌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像。
真像。
像他很多年前,在荒芜的边塞雪地里,偶然见过的一次日出。冰冷、绝望的漫长黑夜之后,那骤然迸出的、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灰暗的世界。
他几乎要忍不住伸出手,去碰碰她那沾着面粉的脸颊,确认这令人心悸的温暖是否真实。
“……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目光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姜芷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兀自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小心地将那朵莲花酥放在盘子里,又开始尝试下一个。有了成功的经验,后续就顺利了许多。
又做了几个,确保手法熟练了,姜芷才心满意足地收拾灶台。忙完这一切,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去睡。”赵重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嗯。”姜芷点点头,吹熄了灶房的油灯。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卧房。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朦胧的清辉。屋内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姜芷脱下外衫,正准备躺下,却听到赵重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以后别熬这么晚。”
他的声音很近,带着夜间特有的磁性。
姜芷动作一顿,心里那点因为被他关怀而产生的甜意又泛了上来,轻声应道:“嗯,知道了。就这几天准备一下,以后不会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阵窸窣声,是赵重山翻了个身,面朝着她的方向。
“需要什么,跟我说。”
“……好。”姜芷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她赶紧躺下,拉过薄被盖好。
劳累了一天,身体极度疲惫,但大脑却因为成功做出莲花酥和林府宴席的期待而有些兴奋,一时难以入睡。她能清晰地听到旁边赵重山平稳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即将沉入梦乡之际,仿佛听到极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极轻的叹息。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睡意彻底袭来,将她包裹。临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的呼吸声,好像……比平时重了一点?
而另一边,赵重山在黑暗中睁着眼,毫无睡意。身旁传来姜芷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带着淡淡的皂角和面粉的清香,一丝一缕地萦绕在他鼻尖。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白日里扶住她时,那纤细柔软的触感;眼前,更是反复浮现她捧着莲花酥时,那灿烂得晃眼的笑容。
心底那股陌生的、滚烫的悸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随着夜的深沉,愈清晰、汹涌地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有些烦躁地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姜芷的方向,试图将那扰人的气息和画面驱散。可一闭上眼,那笑容便愈清晰。
这一夜,有人酣然入梦,有人却初次尝到了,何为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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