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醴芫如此说,竹声声才稍稍放心些许,可她一想起李玄烛传书,就觉得更烦了。
帝君举办生辰宴没有问题,她去与天界诸君见个面也没问题,可偏巧在这麽个节骨眼上,她若不守住崔寂,万一情势有变,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夫人,您瞧。”醴芫唤出一柄宝剑,剑身錾刻霜花,灵力充沛,一看就是柄神器。
竹声声细细看去,觉得宝剑颇为眼熟:“浣月尊上的佩剑?”
醴芫点头:“嗯,天授神器,霜华剑。”
“浣月死後,这柄剑理应在李玄烛手上。”
“破开天地屏障,必须要用到这把神器,李玄烛临行前将霜华剑给了尊上,尊上又给了我。”
竹声声曾于书中读过,天地屏障与伏羲结界同为伏羲设下,目的在于阻断天地通行。
是以人族若要跻身仙列,必须经由飞升一途,而魔族想要攻打天界,也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冲破隔绝天地的那道屏障。
前世元始魔气之所以答应魔尊,啓用改逆时空之法,令一切重来,亦是因魔族的力量尚未攒够。
他们屠戮了人间,仅是砍去了天界的左膀右臂,突破不了天地屏障,魔族连帝君的脚趾头都碰不到。
“尊上让我协助于你,我应该如何做?”
“夫人,你且擡头看。”
竹声声仰观穹顶,繁复古朴的纹路因为大量灵力的注入而有了变化,零碎的图案慢慢聚合丶衍变,渐而勾勒出一幅完整而古老的壁画。
画中描绘的,是数万年前神魔大战的画面,魔物肆虐丶引燃战火,各路神祇为了镇压魔物,甘愿牺牲自己,渐次陨落消亡。
壁画华光璀璨,光芒投落于阵中崔寂的黑袍上,仿佛崔寂也成了上古神祇,正欲牺牲自己,给那魔物最後一击。
“尊上修补了数年结界,他早已发现,神农神力与伏羲神力并不同源,所以,他成功的机会本就非常渺茫。”
“那伏羲神力呢?”竹声声追问道,“神农神力散落轮回,伏羲神力又遗落何处?”
“伏羲神力并未遗落……”醴芫立起霜华,凛冽剑光映得他瞳孔冰冷,“虽剩馀不多,却全在天界,用以维持紫霄庭高悬不堕。”
竹声声听得心底发笑,悬于九天的紫霄庭竟是以残馀的伏羲神力维持的。
难怪帝君将修补结界之事一股脑儿甩给人间衆修,否则天界留存的伏羲神力耗尽,紫霄庭坠落,仙族便再也无法高人一等,将人族指使来丶指使去了。
穹顶的壁画即将勾勒完全,竹声声料到,那即是借霜华剑破开天地屏障的唯一机会。
她深深看了眼仍在坚持的崔寂,而後对醴芫道:“大阵啓动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一举破开天地屏障。”
醴芫听了,却摇了摇头:“倘若仙使不来,您协助于我倒也无妨。可如今仙使邀您去面见帝君,夫人便不宜再插手。”
崔寂说,他原本的计划里,就是没有她的。
他以凡人之躯,联手天界“弃子”,做的却是刺破天地屏障丶谋取伏羲神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事无论成与不成,他们反叛之心已显,帝君盛怒之下,焉能留他们性命?
竹声声不插手,才能撇清干系,就算崔寂与醴芫失败了,她也不至于与仙族为敌。
“既然帝君邀请我,我去一趟紫霄庭又有何妨?”沉吟半晌,她心里已有了盘算。
“尊上说,请夫人务必小心,保护好自己,”醴芫向她颔首一礼,“哪怕天翻地覆,他也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竹声声目光笃定,用力点了点头。
她是人如何?是神又如何?她从未有过驭使他人的念头,也从未推卸过应当承担的责任,他与帝君丶与紫霄庭根本不是一路人,只要助崔寂达成计划,她定会再回到这里,与他举案齐眉,长相厮守。
趁霆法尚未至,竹声声终是飞身落入阵眼,将已脱力的崔寂抱入了怀中。
她初次闯入阵眼时,结界修补的速度便快了许多,虽不能彻底弥合,却也可以减轻些他的负担与痛楚。
可崔寂还是选择了独自忍受,比起身体上的痛,他更後怕于她被神力反噬,灵脉俱碎,那般没有生气地委顿在自己面前。
“师姐……”崔寂寡白着一张脸,慢慢伸出小指,勾住她的。
“小木头,笨死了,痛也不知道喊。”竹声声红着眼,喉头哽咽发酸。
“我……是很笨,要是……我成功了……师姐可不可以,奖励……我?”
“想要什麽?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在小院的时候……我做饭给师姐吃,师姐可不可以……做一次,给我吃……”
“那时候我试过了呀,我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可是我喜欢……我好喜欢的,我想……再吃一口……”
“好,可你这些天都不能离开阵眼,待我做好,就给你送来。”
比起一顿饭菜,竹声声更心疼他的身体,说着便又渡了许多灵力给他。
崔寂寡白的脸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他勾紧竹声声的小指,看向她的眼瞳立刻被迷乱和欲望和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