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我……”李玄烛涨红着脸,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醴芫,先放开他!”竹声声命衆人退後几步,擡手震裂了李玄烛的衣袍。
李玄烛後背肩胛骨处,数颗黑色棋子般的印记依次排布着,若使上灵力去看,那印记上黑雾氤氲,多看几眼,便似被其摄去了心魂。
“是魔籽。”竹声声忧心忡忡,“我就知道,那魔气狡诈,必定留了後招。”
崔寂今日才知,那如棋子般散落的黑色印记,竟是魔气种下的魔籽。
他急命风弈将所有弟子唤来西殿,弟子们褪下衣袍,个个背後或多或少都带有魔籽印记。
“他们原本要被我投入窟中,充作‘人灵’,然而他们一旦靠近结界,阵眼下的魔气便会躁动不休……我知他们与魔气必有关联,既不能入阵,也不能放走,才悉数收归门下,做了弟子。”崔寂道。
“魔气以贪恨妒怨为食,世间被种下魔籽之人不知凡几,为今之计,只有先行替他们拔除,再做长远计议。”竹声声眸色凝重。
“弟子无辜,我自然支持你替他们拔除,可……”崔寂欲言又止,他与师姐是所有人的主心骨,示弱的话不宜在人前直说。
可从救醴芫开始,竹声声已不眠不休地忙了数个日夜,即便她身负神力,但这般消耗下去,恐怕于身体有损。
竹声声知晓他心意,但魔籽日夜吸收人心妄念,拖则生变,她不敢有任何懈怠。
最後,还是崔寂想到了办法,改为在南殿拔除魔籽。殿内殿外落下重重纱帘,弟子们只许跪于廊下,背对殿内,无论听闻什麽动静,都不准回头。
而殿中花团锦簇,一片馨香之中,竹声声仅着轻薄纱衣,为弟子们施法,崔寂则不着寸缕,似成了繁花中最适配她的一朵,缠绕她,包裹她,将增强千百倍後的灵力反哺至她的深处。
神农遗脉并蒂双生,一阴一阳,阴阳相合,方成大道。
待弟子们挨个除去魔籽,李玄烛方跪到廊下,无论他如何捂住耳朵,那辗转吟哦之声还是被他听见了。
他臊得满脸通红,夹紧身体,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醴芫倚在廊柱上,见他起了反应,轻蔑道:“也就这点出息。说吧,为何偷我的琉璃瓶?”
李玄烛的确受了魔气蛊惑,想拿珠珠残留的魔气豢养魔籽,听说魔籽一旦养成,就能大大增强宿主实力,他承认,他动了心。
可眼下他哪敢说实话,支吾半晌才道:“我……拿错了,以为是个什麽灵器。”
“魔气给你种下魔籽,实属理所应当。贪婪丶憎恨丶妒忌丶怨怼,你真是一样不少。”
“你有什麽资格说我?”李玄烛恼恨起来,“你扪心自问,你恋慕珠珠,可珠珠却只愿与你师父茍合,难道你不嫉妒?不怨恨?!”
醴芫不太明白,或许林织影会嫉妒丶会怨恨,但他不是林织影,他唯一遗憾的,是师父与师妹未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魔籽除尽後,崔寂扶着竹声声出来,二人皆是脸色寡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竹声声对醴芫伸手:“琉璃瓶,给我。”
醴芫一惊:“神上这是何意?珠珠她……”
竹声声虚弱摇头:“我来安置珠珠,但魔气不可再留。”
醴芫颤颤巍巍地取出琉璃瓶,依依不舍地奉到她手上,他是芫荽化形,若连神农神上也不相信,又还能相信谁呢?
竹声声引出瓶中魔气,以神力将其化去了,黑雾散尽後,廊下影影绰绰立着个身形娇小丶气质柔婉的女子。
“珠珠。”竹声声唤她。
珠珠转过身来,却因神识微弱,无法开口说话。
“我已免去昌月鬼差一职,他将赴轮回转世,你且随他去吧。望你二人来世相逢,终成眷侣。”
珠珠眼泪滑落,朝着她盈盈一拜,随着她指尖的飞光,消散了。
醴芫看得痴了,亦朝竹声声磕了个头:“神上!魔可以入轮回,那仙是否也可以?”
竹声声反问道:“你要去寻她?你还要与你师父争抢师妹吗?”
醴芫用力摇头:“师父与师妹本就是一对,但师父待我很好,师妹也很关照我,我……很想念他们。”
竹声声听罢便笑了:“你先完成与尊上的约定,再去轮回罢。我大概知晓,你的机缘在何处了。”
醴芫心中大喜,再度深深拜下:“我定不负神上与尊上所托,当肝脑涂地丶万死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