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了结的这天晚上,暖雾镇的客栈房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
南灵没像往常那样静坐着,也没望窗外。
她站在房里那张半旧的梳妆台前,对着台上边缘黑的铜镜。
镜面不清,映出她素白的衣衫,和一张没表情的脸。
她就这么站着,眼睛空茫,静静看镜中的自己,像在观察一件陌生器物,又像在做某种检测。
北忘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景象。
他脚步顿了顿,有些意外。
南灵看镜子?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停下,声音也放轻,怕惊扰了什么:“怎么在看镜子?”
南灵没立刻回头,目光仍落在铜镜里。
过了会儿,她开口,声音平直:“心里的账,要添上‘相貌’这一项。白天琉璃的事,让我不知道相貌和‘被人疼惜’到底有多大关系,得重新算。”
北忘心里一动,又往前两步,站到她身侧后方。
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都模糊映在镜里。
镜中的南灵没表情,镜中的北忘带着连日疲惫,眼神却温和。
他看着镜中并肩的影子,轻声问:“那算出结果了吗?”
南灵沉默了。
这沉默比往常久。
油灯的火苗在她空茫的眸子里投下两点跳动的光,照不进深处。
良久,她缓缓说:“眼下例子太少,作不得准。”
话说到这,她顿住。
然后极慢地、一点一点转过头。
这次没看镜子,直接看向身侧的北忘。
那双总望着虚空或旧事的空茫眼睛,此刻清晰映出北忘的身影——
他带倦意却温和的脸,他关切的眼神。
她望着这双映着自己的眼睛,用近乎刻板的语气,一字一句补充:
“不过,单说眼前这一个例子……相貌好坏,和‘被眼前这个人放在心上’,几乎没什么关系。”
她的话说得绕,带着她惯有的腔调,可意思再清楚不过——北忘看她时,眼里从不是她这张脸的美丑。
北忘听懂了。
他看着南灵那双映着自己、却依旧没情绪的眸子,嘴角轻轻弯了下,淡,却透着明白与暖意。
他没解释,也没说动听的话,只顺着她的话点头,语气平和:“嗯,你这笔账算得挺准。”
油灯噼啪响了一声。
临睡时,北忘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扁圆瓷盒,轻轻放在南灵靠窗的小木桌上。
“之前顺手买的,”他语气平常,像说件小事,
“摊主说加了温养的药材,能活血气。你用不用,都随你。”
说完,他转身回自己那边,吹熄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