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像,还有别的法子?
那个后生,若是遇上这等情形,他会如何做?
他会不会也用那种带着奇异安抚劲道的铃声?会不会也念诵那些听着古老又温和的口诀?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生硬地、几乎有些磕绊地收回了那凝着冰冷力道的手指。
指尖那叫人不适的寒气悄然散了。
她转向那个依旧在墙角哭泣、瑟瑟抖的小男孩魂影,努力回想那夜听见的调子,试着学舌。
然而她的声气依旧干涩,毫无起伏,听着古怪又别扭,像是刚学说话的娃儿在笨拙地重复:“莫……莫回头。”
她顿了顿,像是在想下一个词,“归去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毫无情意铺垫,与她先前直接动手的路子大不相同。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外间床上精神恍惚的张婶,用她那特有的、平铺直叙的腔调,转述了她所看见的“实情”:“他说冷。”
张婶原本涣散的目光,在听见这三个字时,猛地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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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被雷劈中,浑身剧烈一抖,难以置信地看向南灵,又猛地看向那空无一物的墙角,仿佛能透过虚空,看见她那日夜想念的孩儿。
“宝儿……宝儿他说冷?”
张婶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瞬间涌出,“是了是了……我的宝儿走的时候,烧了三天,汗出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他定然冷,他定然冷啊!”
她像是终于寻着了泄的出口,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猛地从床上扑下来,跌跌撞撞冲到儿子生前睡的那张小床边。
一把将上头叠放整齐的、带着日头味的被子死死搂在怀里,仿佛搂着的是她那苦命的孩子。
“儿啊!我的宝儿啊!”
她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放声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积压太久的悲伤、不舍、亏欠和慈母心,如同破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娘晓得了!娘晓得你冷了!是娘没用,没照看好你啊……你走罢,好孩子,好生走罢,别惦着娘了,别在阴冷地方受罪了……走罢……”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说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和嘱咐,都透过这哭声传给那个看不见的孩子。
说也奇怪,就在张婶这悲恸却又带着放下的哭喊声里,里间墙角那个小男孩的魂影,似乎真听见了娘亲的呼唤。
他身上的水汽眼见着开始消散,煞白的小脸渐渐平和下来,那双盛满惧怕和留恋的眼睛,也慢慢合上。
他最后朝着娘亲的方向,模糊地、不舍地望了一眼,小小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透,终是像一缕轻烟,彻底散在空气里,再无踪影。
屋子里那股阴冷、滞涩的气,也随之悄然散去,仿佛被日头和那场痛哭洗净了。
张叔站在门口,看着痛哭的妻子和空荡荡的里屋,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汉子,也忍不住用粗糙的手掌抹起了眼泪,肩膀微微抽动。
南灵从头到尾,都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
这一回,她没动用任何属于她的力道。事情却了结了。
是因为……她学那后生说的那句生硬的“莫回头,归去罢”?
还是因为……张婶那场毫无保留、倾尽所有情意的痛哭?
她看着哭得几乎昏过去的张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停住的手指。
言语和情意,竟能生出这般直接的效用,甚至顶替了纯粹的力道插手。
这出了她的见识。道理,似乎不单只有冰冷强硬的一种行法。
她弄不懂。
但这“弄不懂”,连同张婶悲恸的哭声、小男孩魂影最终平和消散的模样,以及那个月夜下后生沉静的侧影,都一道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里,成了一个需反复琢磨、却又暂时无解的谜。
她默然转身,离开了这个被伤心和慈母心填满的屋子,午后的日头照在她身上,却仿佛照不进她眼底那片沉沉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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