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不再只是先前那种纯粹的空洞。
那是一种打量。
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不,甚至比看死人更淡漠。
死人至少曾经有过“活着”这回事,其消亡是个过程,留有印记。
那目光,更像是一位至高无上的清理者,在审视某个已经坏掉的冗余物件。
天机子感到自己的血,好像在这一刻彻底冻住,不再流动。
一股源于性命本能的寒气,从尾椎骨顺着脊梁骨飞快爬上来,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一线的危险,也不是没面对过修为远高过他的强敌。
但那些危险,那些敌人,不管多厉害,终究是在他能明白、能推算的范围里。
力气、法术、阴谋、诡计……这些都是棋盘上的变数,他能靠自己的聪明和手段去周旋,去博弈,去找一线生机。
但此刻,他感到的,不是力量层次上的压迫,而是一种更根本、更吓人的、冲着他“存在”本身的全盘否定。
他的推演,他的算计,他赖以周旋各方、精心布局的智慧,在那双映不出任何影子、却仿佛能照出万物最终归宿的眼睛注视下,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像蝼蚁想弄懂星河怎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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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尽了所有“变数”。
他算到了南灵的“无命”,算到了她不会因北忘之死起情绪,不会主动插手。
但他没算到,当那唯一的、或许连着她与这尘世最后一点微弱牵连的对象彻底消失后,她这具非生非死的身体里头,那沉寂的、属于“神”的、漠然执行规则的本源,会以如此绝对、不容商量的方式醒来。
只有最纯粹的本能,或者说,职责——
清除。
比如,那个精心设下这一切,把阴煞雷引来,导致北忘将死、铜铃破碎、这片地方彻底毁掉的……根源。
比如,他,天机子。
天机子的身体僵硬如万年玄铁,每块筋肉,每寸骨头,都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捆住。
他想动,哪怕只动动手指,催起一丝真气,却现周围那粘稠如液胶、冰寒如九幽的气息,已经变成实实在在的牢笼,把他连同脚下的断岩,一起封在这方寸之地。
他连转转眼珠,都觉得无比费劲,好像眼球也被冻在了眼眶里。
冷汗,从他额角悄悄冒出来,但没能顺着皮肤流下。
汗珠刚一出现,就被瞬间冻住,变成一颗颗细小的、冰冷的冰粒,嵌在他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空洞的、仿佛连着虚无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看不到愤怒,看不到杀意,只看到一种纯粹的、基于规则的“清除”意图。
第一次,天机子越过了他所有的推演和算计,靠着某种最原始的直觉,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不是轰轰烈烈的败亡,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死。
是……清除。
像用一块干净的软布,轻轻擦掉桌面上的一点灰尘,无声无息,不费力气,不留下一丝一毫曾经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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